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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1dquo;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可是我知道他今年二十三岁，是个上尉军官，生日是七月七日，长得&he11ip;&he11ip;”我咽下一口口水，&1dquo;长得很好看！”

  &1dquo;好看？”他若有所思，&1dquo;你见过他？”

  &1dquo;没有。”我坦白，&1dquo;我只在父亲那里见过他的照片。”

  他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恍然大悟：&1dquo;哦！我知道了！你对他的照片一见钟qíng，所以跑来想见见他本人！”他自以为是地下结论，&1dquo;幼稚的小女生！”我要向他翻白眼了。我说：&1dquo;是！你真是聪明，连这个都猜得到！”我故意地嘲讽他：&1dquo;不过这次你猜错了。那照片可是父亲拿来给我看的，他要替我相亲呢！”

  他哈哈大笑，&1dquo;相亲？你相亲？你今年才多大？丫头，撒谎多少也要合理才能骗得人相信。”我振振有词地说：&1dquo;怎么不合理了？我大姑姑十九岁出嫁，我小姑姑十八岁。我奶奶嫁给我爷爷时就更年轻了，只有十七岁。我们家的女生都是早早结婚的。我今年也十七了，父亲为什么就不能替我相亲？”

  他无话可说了，过了半天才问：&1dquo;那个上尉&he11ip;&he11ip;好看？”

  我头一扬说：&1dquo;那当然，比我见过的所有男生都好看。”他很不以为然地说：&1dquo;qíng人眼里出西施！”我说：&1dquo;算你说得对吧。”我推开车门下车，他连忙也跟下来。海风真大，chuī得我的头都乱了。我咬着嘴唇，说：&1dquo;可是该怎么去找一个无名无姓的人呢？”

  他又用那种斜睨的目光看我，说：&1dquo;求我呀，求我我就想办法去找你的心上人。”

  我慡快地说：&1dquo;好，我求你。”他倒不防我这么一手，怔了一下，才说：&1dquo;给我点时间想办法。”我故意冷嘲热讽，&1dquo;自以为是。哈哈！这次没法子了吧！”他被激怒了，&1dquo;谁说我没法子了？！”

  他说有办法就真的有办法，他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告诉我：&1dquo;走吧！第二舰队只有一个人是七月七日出生的，他的名字叫卓正，住在仁区丁号楼2o7室。”

  我欢喜雀跃，说：&1dquo;穆释扬，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他耸了耸肩，环顾四周：&1dquo;仁区&he11ip;&he11ip;应该是在那边吧&he11ip;&he11ip;”

  我们寻到了仁区，寻到了丁号楼，上了二楼。我们站在了2o7室的门口。我的心怦怦地跳，呼吸急促，我抓住穆释扬的手，有点怯意了。他冲我笑，&1dquo;你怕什么？他不是长得很好看吗？”我瞪他，可是qíng绪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我说：&1dquo;你帮我敲门好吗？”

  他又耸耸肩，举手敲门。没有人应门。他又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我失望极了，也拍了几下门。隔壁的门却开了，一位年轻的军官探出头来，&1dquo;你们找卓正？”我问：&1dquo;他不在吗？”他说：&1dquo;他刚刚走开。”我失望地问：&1dquo;他去哪儿了？”他打量了一下我们，问：&1dquo;你们是&he11ip;&he11ip;”

  穆释扬将他的工作证取出来亮了一亮，&1dquo;双桥官邸办公厅。”那军官诧异地问：&1dquo;卓正出了什么事吗？”穆释扬说：&1dquo;没有，只是一点儿公事找他聊聊。”他看了我一眼，故意说：&1dquo;可是个好消息。”

  那军官毫不犹豫地说：&1dquo;刚才接到电话，叫他去见司令长官了。”我们向他道了谢下楼去。站在楼下，穆释扬瞧着我，问我：&1dquo;我们是在这里等他，还是去找他？依我说，我们最好赶快回去，不然今天晚上赶不回乌池了。”我毫不迟疑地说：&1dquo;当然要等。我一定要见一见他。”

  他说：&1dquo;我和你有十七年的jiaoqíng了，可是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小怪物的！”

  我懒得向他解释，也不愿向他解释。我们就坐在车上等。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晚霞渐渐幻成黑色的丝绒大幕，一颗一颗的星星露出它们调皮的眼睛。穆释扬车上的电话响了，是侍从室打来的，他们惊慌失措，&1dquo;穆先生，你是和大小姐在一块儿吗？”

  他瞅了我一眼，说：&1dquo;我当然和她在一起。”侍从们像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仍是极度不安地问，&1dquo;你们现在在哪里？”穆释扬打了个哈哈，说：&1dquo;你们到现在才现大小姐丢了？小心梁主任扣你们的薪水。”侍从们更松了一口气，以为我们躲起来和他们闹着玩，于是说：&1dquo;穆先生，别吓我们了，大小姐该回家了。”我接过电话，对他们说：&1dquo;来找我吧，找到了我就回家。”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关上了电话。

  穆释扬说：&1dquo;我和他们都会被你害死的。”

  我知道。如果午夜以后侍从们还找不到我们，绝对是天下大乱。我其实心里也怕极了，却胡乱地安慰他：&1dquo;没什么，大不了雷伯伯臭骂你，父亲臭骂我一顿。”他说：&1dquo;我没这么乐观，我看——我的半条命都会没了。”

  我胡乱地说：&1dquo;有我陪葬呢。再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哈哈大笑，打量着我，讽刺地说：&1dquo;牡丹花下死倒罢了——我看你顶多只能算根狗尾巴糙！”我白了他一眼，&1dquo;你也只配在狗尾巴糙下死！”我们争吵着，其实是在互相安慰。天渐渐黑透了，可是那个卓正仍旧渺无踪影。我有些着急起来，穆释扬看透了我的心思，他也想尽早遂了我的意好回乌池去，于是问：&1dquo;要不要去找他？”我问：&1dquo;怎么找？”穆释扬说：&1dquo;我们直接去见范司令，说不定卓正就在他那里，即使不在，叫他出面一定可以马上找到。”

  我叫起来，&1dquo;不行！那个范司令说不定见过我，而且，他一定认识你。假若他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一定会将我们两个押解回去。”穆释扬道：&1dquo;他认识我没多大关系，至于你，他一定只跟你打过一两次照面，咱们去找他，他不一定能认出你来。趁现在侍从室还没弄得举世皆知，我们战决。”

  这样老等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我同意了。我们刚刚踏上台阶，就遇上一位年轻军官和我们擦肩而过，穆释扬一眼看到他的肩章，脱口叫了一声：&1dquo;卓正。”那人果然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们两个。我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太熟悉的眼睛了！父亲的眼睛！虽然目光不同，虽然年龄不同，可是它们是一样的。穆释扬也呆了一下，不过他反应极快地就问：&1dquo;请问你是卓正？”那人扬了扬眉。天哪！连这个表示疑惑的小动作也和父亲一模一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到他说：&1dquo;我是。”穆释扬又取出了他的工作证，&1dquo;我们想和你谈谈。”

  他瞥了那工作证一眼，说：&1dquo;是有什么公gan吗？”穆释扬却仿佛开始狐疑起来，说：&1dquo;卓先生，我觉得你很面善，我们以前见过吗？”卓正笑起来，&1dquo;很多人都说过我面善，我想我是长着一张大众脸。”

  大众脸？不！根本不是！父亲的照片遍地都是，大家当然觉得你眼熟。穆释扬摇摇头，&1dquo;不对！我一定见过你。”我想阻止他想下去，可是我找不着词来打断他。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罢工的趋势。卓正却也在打量着我，他的神qíng也有些惊疑，他问我：&1dquo;小姐，贵姓？”

  我胡乱地答：&1dquo;我姓穆。”穆释扬在微笑，我瞪了他一眼，就让他占点儿小便宜好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卓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1dquo;两位有何公gan？”穆释扬望着我。我张口结舌，不知要说什么。

  最后，我问：&1dquo;卓先生，你&he11ip;&he11ip;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穆释扬与卓正两个人都诧异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像个查户籍的。可是&he11ip;&he11ip;我该怎么措辞？卓正虽然不解，但仍旧回答我说：&1dquo;我是个孤儿，养母是小学教员。”

  孤儿？我被弄糊涂了，&1dquo;你是本姓卓吗？”他说：&1dquo;那是我养母的姓氏。”我看着他肖似父亲的面庞，突然怯懦起来。我说：&1dquo;谢谢你。”又对穆释扬说：&1dquo;我们走吧。”

  我的转变令穆释扬莫明其妙，我想他一定又在心里骂我是小怪物了。卓正也莫明其妙，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来公gan的。他问穆释扬：&1dquo;你还有什么事吗？”穆释扬仍在专注地想什么，听见他问，脱口就答：&1dquo;是。”倒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像见了鬼似的，他大约被自己吓着了，他迷惑地看着卓正，卓正也在迷惑地看着他。我赶紧拉他，&1dquo;我们走吧。”

  我拖着他很快告辞而去，一直到上了车，他还在大惑不解，&1dquo;真奇怪！我是怎么了？活见鬼！这儿又不是办公厅，他又不是先生&he11ip;&he11ip;”他突然一下子跳起来，&1dquo;天！”他瞠目看我，我也看着他。

  他的脸色铁青！他终于想出卓正为什么面熟了！我想他想到了！果然，他喃喃自语：&1dquo;怪不得&he11ip;&he11ip;怪不得我一见他就心跳加，他一皱眉我就心虚，他一问我就&he11ip;&he11ip;”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1dquo;我竟然&he11ip;&he11ip;”说实话，刚刚看到卓正皱眉的样子，我也心里怦怦跳。他一板起脸来，酷似了父亲。

  他问我：&1dquo;这就是你说的长得很&he11ip;&he11ip;好看？”

  我点了点头。他长吁了口气，说：&1dquo;上了你的恶当！”马上，他就想到了：&1dquo;你来找他做什么？”他实在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脸色大变：&1dquo;他&he11ip;&he11ip;他&he11ip;&he11ip;”

  我认识了他十七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张口结舌。他在我们家世jiao中是出了名的有风度、有见识，号称什么&1dquo;乌池四公子”之，他们家也是出了名的有气质，自恃为世家，讲究&1dquo;泰山崩于前不色变”，可这会儿他竟然呆成了这样。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说：&1dquo;囡囡，你这次真的会害死我的。”牵涉到我家的私事中是极度不智的，尤其是这样一件私事。他显然是想起了我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分辩说：&1dquo;我要一个人来找他，你偏要跟着我。”

  他不说话，我想他是在生气。我有些害怕，说：&1dquo;对不起。”他甩了一下头，已经和平

  时一样不慌不忙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说：&1dquo;算了，反正已经来了。我们要商量一下，瞒天过海。”

  三

  我们连夜开车赶回乌池去，在天亮时分才赶到。一上了专用公路，我就害怕起来。他安慰我：&1dquo;我们商量好了的，对不对？只要我们异口同声，他们不会知道我们去做过什么。”我点了点头，极力调匀呼吸。车子已转过了拐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第一重院墙上的照明灯光。驶过岗哨，立刻就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宅了。现在家里还这样开着所有的灯，无疑是出了大事了，我知道，这件大事就是我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