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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心中忐忑不安地四下张望,无奈夜黑风高,四周围半点光源都没有,刚刚那个黑衣女人只随手拿了只手电筒打在他身上,就他打个电话的功夫,手电筒里的电量怕是已经耗光,逐渐暗了下来。
漆黑一片,死寂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饶是李松自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浑得鬼都躲他,此时忍着剧痛坐着一动不能动,心里边别提有多慌乱了。生怕不知道何时从哪个角度,就又钻出来那个幽灵般的女人。
求生是人的本能,哪怕吓得半死,疼得要死,他在耐心忍了一会儿后,现似乎对方真的走了,仍然忍不住想要呼救,希望能引来人救下他,不然纹丝不能动弹,枯坐下去,他这伤就真能疼死他!
鼻子里充斥着油漆的味道,刚刚手电筒还有光亮的时候,他能看到满地的木料,李松判断自己应该被关在某个木材加工厂里,这样的地方,晚上也许不会有人守夜,但白天一定会有人来的,他仔细地回想着,今天晚上他是大约九点多去吃夜宵的,喝了有一瓶白酒并几瓶啤酒,以他以往的度,喝完回家大约得到十二点前后,他是怎么被这女人抓到,被拖来的这处木材加工厂又离他平时回家的路线有多远,他统统没有记忆。
按常理来判断,对方哪怕再大胆,也不会拖着个身高体胖的大男人走上很远吧,一来她行为太扎眼,肯定不希望路上遇到太多人,万一有人报警呢,她被抓个现行的可能太大,二来他记忆里自己晕过去一段时间,醒来后仍然觉得醉酒的感觉很重,要不然怎么会热水浇在胳膊上他才会被痛醒,以他的酒量,如果昏迷时间长,醒过来后醉意会褪得很快,头却很疼,可是他现在除了胳膊痛得他想死,头并不太疼,可见时间不长。
那么他家附近有木材加工厂吗?李松平常不大动的脑子此时转得飞快,为求一线生机,容不得他不想方设法地脱险。拜他一直游手好闲所赐,自家周围的地儿他还真是熟得不能再熟,终于让他想起来,离他平常最爱去的烧烤摊子大约两站路的地儿,还真有个小加工作坊,不过这个小作坊是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的,只请了一个小工,晚上绝对没有人值班,想想也知道还有别人在的可能微乎其微,不然刚刚他叫得那么惨烈,叫就应该引来人了。
李松坐在黑暗里挨着疼痛,其他感觉器官派不上用场,疼痛分外明显,每一分每一秒都慢得好像一年那么长,他却连晕过去都做不到,只能咬紧牙关,盼望着天赶快亮,有人能救他出苦海。
他的手机,仅离他一米之遥,可他双手被束,稍一挣扎,绳子磨到他的伤处,痛彻心扉,别看他坐的这张木头椅子破旧,却像是固定在地上的,他忍着疼,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向前移动分毫,只能望手机兴叹,心中无恨懊恼自己刚刚光顾着跟老妈说话,都没想着留意下那女人的动向,得知她走了,自己行动不便,让老妈报个警也好啊!
原本救援近在咫尺,却只能干熬着的感觉有多酸爽,李松一个晚上尝了个十成十,等到他盼得眼睛都绿了,才终于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声传来,竟是忍不住哭了出来:“555555,救命,救命啊!”
不提前来开门准备营业的小工在看到一夜之间,原本他下班时收拾干净的作坊里多了个浑身是血的人后受到多少惊吓,也不提李松两只胳膊被深度烫伤,有很多地方已经被烫熟,治疗过程比受伤过程还令人难以忍受,天天躺在病床上哭爹叫娘,好不凄惨,只说他受伤入院,接警的那阵仗,吓得他连哭都忘了。
原本以为自己虽然遭了好大的罪,却一无财产损失,二无性命之忧,能来两个小警察问问情况,做个录就顶了天了,毕竟自己除知道害自己是个身材娇小,嗓音柔弱的女人外,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并不能提供太多破案线索。眼前这呼拉拉一整排足足四个人大驾光临是什么鬼?
局子里李松没少蹲过,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也让他免不了对警察这一职业的从业者有几分惧意,要不是确定自己这段时间除了喝喝小酒撒撒酒疯,真没惹出了不得的大事,他还真没办法继续淡定地躺在床上。
来人是闵三行李承平王家栋和文沫一行。放在平时,一个人被人绑架,受点伤,确实算不上大事,至少没有重要到出动四名刑警的地步,但李松这个人比较敏感,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绑,尤其据他自己说,绑他的是个女人,不求财不要命,就是问了他些问题,而且那些问题稀奇古怪,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前几天,秦凯带着王家梁跑去找当时妇幼保健院医闹事件受伤的保安,还以为会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无功而返后,他们又反复几次寻找三名死者被害的其他可能动机,均没什么太大现。值得一提的是,朴晚知与冯琼华两个人的关系倒是真被他们挖出来:朴晚知这只铁公鸡连对自己的女儿都极尽吝啬之能事,自然不会为冯琼华和他的关系花上一分钱,但如果两人真交集,总不能次次都隐在黑暗中吧,他们的交往,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任何人没有理由怀疑一个离异一个未婚的男女有不正当的权钱交易,所以警方对冯琼华名下银行卡以及微信支付的交易记录做了全面排查,终于在一家酒店找到了两人坐在同一桌相谈甚欢的监控录像,坐实了两人的关联。
可郝朋跃的社会关系简单到没有,除了一年前他老婆难产送医后死亡,他几乎是呆在村子里的,他会认识冯琼华是因为医闹事件,与朴晚知却半点联系都没有,一个有着智力缺陷的傻子,能得罪谁?
绕来绕去,医闹事件,竟成了唯一的作案动机。杀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我们常说最毒妇人心,女人狠起来比男人都要狠,但同样的,女人大多时候,还是比男人能忍,除非被逼无奈,或者恨意涛天,除了杀人这一极端的报复行为再无法可想,一个女人是不会如此冷血如此残忍地剥夺——不,准确地说,是虐杀掉三条活生生的人命的!
他们原本以为是保安的身体在之后出了大问题,冯琼华却不管不顾,才导致保安的亲人愤起杀人的,这一动机被排除,医闹事件再无人有大的损伤,他们一组的人最近几天鞋底都磨薄了,仍然一无所获。
李松这个人就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视线。其实这个名字,他们一早就看到过。在一年前的医闹事件中,派出所的出警记录上填的六个名字里,就有李松。
他是下手伤了保安,后被派出所行政拘留的四个人之一。文沫他们来,就是为了确认他们的侦查方向到底对还是不对。
烫伤在治疗的过程中,一般都不会给患者使用麻药的,这疼,只能硬挺着,李松忍疼忍得心情烦躁,哪怕对警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态度也好不了。本来他想,他是受害者,他不愿意究了,只想安安心心地养好伤,警察总不会一直缠着他吧,他们一个个的可都是大忙人,没的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道理。
可是这帮人是怎么回事,非得反其道而行之,只问得他头皮麻,恨不得跳将起来将他们统统轰出去才好,真是,比苍蝇还烦!
他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个死女人一直在问他知不知道是谁伤了一个孕妇。李松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老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也有打老婆的前例,但总不至于禽兽到半点人性也没有,会对个孕妇下手吧?那臭娘们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缠着我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什么本事?你们把那臭女人抓出来啊,让她亲口告诉你们她到底想干嘛,老子就服你们对得起身上的皮!”一顿骂后,他梗着脖子,气鼓鼓地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受害人不好好配合的事儿众人遇到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很淡定,他们总不能跟个病人计较,略一商量,其他人先走,只留文沫,等李松什么时候脾气消了,再想办法问问吧,女人的心细,态度也相对和蔼,应该比他们询问的效果要好。
三人鱼贯而出,病房一时安静下来。了顿脾气后,李松也有些难为情,他这么大个人,还没事儿迁怒无辜,总让他觉得臊得慌,听得有人出去的脚步声,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现只剩一名女警,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索性继续装晕,虽然疼得睡不着,也比跟警察大眼瞪小眼的好。
多日来的疲惫,居然真让他眯着了,哪怕只一小会,睡眠带来的舒适也让他的肝火下降不少,睁开眼睛就与文沫看个正着也没让他再火。
他有气无力地叹道:“姑奶奶,我也叫你姑奶奶行不?最近我到底是犯哪路小人,一个两个女人都来找我麻烦。”他都无奈了好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是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我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难不成,你想听我编瞎话?”
文沫倒是没有再急着追问凶手都问了他什么,转而聊起其他人:“花姐的活计,你以前没少接吧?”
话题转得有点快,脑袋懵的李松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点点头,反正他又没犯过大事,承认去做医闹怎么了。
文沫自顾自拎出张冯琼华被害的现场照片,递到李松眼前:“以后你这条财路算是断了,找找其他工作吧。”
这张照片上,死者已然是具骷髅,哪怕她的骨头架子上正蹲着只眼冒绿光的老鼠,也算不上血腥,李松看过之后并无太大不适的感觉,只是出于对死亡本能的畏惧,才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啊?这是花姐?”
“如假包换。”文沫没停手,继续问道:“你知道那次你们在妇幼保健院闹事,苦主儿是谁吗?”
李松还没从得知花姐死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下意识地顺口说:“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只听说是边远的村子里出来的傻子,长得倒是高高大大,不说话看不出来不正常。”
“你总认得他吧?”文沫拿出一张郝朋跃的生活照给李松看,后者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点点头。
然后文沫换了张照片,李松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入眼便看到一堆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型的腐肉!
呕~~~他忍不住干呕几声,只觉得睡觉之前喝下去的小米粥都漾到了嗓子眼,险些呛到他,偏偏他躺在床上两只手都动弹不得,文沫还偏偏就把这么张触目惊心的照片一直摆在他眼前,让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少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地认怂。
“不过是张照片,现场远比照片精彩多了,这两个人,都是被老鼠咬活活咬死的。”云淡风轻的声音飘过,想像力还算丰富的李松只要一联想,恶心的同时,头皮直麻!被老鼠咬死!!!!!他宁可先自杀!
“杀他们的人。呵呵。”文沫轻笑,直直盯着他:“就是伤你的人。我倒是很好奇啊,她究竟为什么会放过你,在她手下,已经有三条人命了,我们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杀人,现在总算明白了:你们一年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到了这个杀神。她这一次没杀你,不代表下一次你还能幸运地逃出升天。”
其实以上文沫反说,半真半假,吓唬李松的成分居多,一年前的出警记录能告诉他们的不多,除了参与人员外,其他的细节只能从当事人嘴里撬出来,他们在得知了三名死者的关联后,一时激动,只顾着追保安那条线了,被否定之后也曾经顺着当时的被拘留人名单找人,但无奈包括李松在内的四个人都没有正式职业,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也多年前就搬离了,一时半会想找人还真不容易,李松这个,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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