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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解元（第1页）

常跟在阿母身边，他曾虚伪冷漠，自恃清高。

可遇见了宁甯，他方明白，真正的高尚品行不是看自己的礼行的有多好看，也不是看自己出身如何高贵，而是一颗善心。

他的母亲自恃清高，满口的阶级门户。强逼着他读书，去考取功名，全然看不到自己已经生满冻疮的双手，也有意无意的无视了自己屋中炭火蜡烛的稀少。

唯有宁甯，她不在乎自己腹中学识是否够多，也不在乎自己礼行的是否标准好看。她注意到的是自己缺衣少食，是自己的伤口。

那些冬日的炭火，夜晚的蜡烛，都照到了谢云星的心里，让他幡然醒悟。

人不该像母亲那样，那样太阴暗。

宁甯行事虽不着调，却实在善良。

曾他奋苦读书只是为了让谢陈氏满意，也是为了让自己少受些打骂。可自宁甯一次又一次的爬墙送东西，他才变了想法。

他明白谢家与宁家的婚约本就是个赌局，也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入朝为官，宁家就会弃了谢家这个棋子，会更悉心培养宁氏五郎。若宁氏五郎为官，宁甯的身份依旧会跟着水涨船高。

从某些方面来说，宁甯是注定要成为官眷的。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既然宁甯命中注定要成为官眷，他想留下宁甯，便只能用功去考取功名。

所以他奋苦读书，逐渐成了自己那不可言说的野心。

他想入阁拜相，更想名垂青史。想让后人提起谢氏郎君，不止有他的才华与功绩，还能提起他这个良善貌美的夫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止适应于家中姊妹兄弟，也适用于夫妻之间。

宁甯品行良善，旁人提起，定也会不吝夸赞。

放榜之时仍旧是人山人海，贫苦儿郎期盼着榜上有名而一跃成为官老爷去享荣华富贵。商贾人家期盼着儿子高中，好摆脱了这商贾的名头，带着家族走上另一个高峰。

谢云星也不例外。

那红纸金字，贴到最高处的是一甲，而那第一名的三个大字如此醒目，便是今年的解元。

谢云星看到自己的名字如此醒目，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甲一名，不枉他日夜苦读。

“谢云星？阿母，这名字好耳熟。”

谢云星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就退到了人群之后，听到了熟悉的少女之音，那声音温柔婉转，语气平缓，定是个温柔识礼的姑娘。

崔王氏放下车帘，隔绝了马车外的人群，轻声道：“就是前些日子我们落难，收留了我们一段日子的那个谢家。”

“原来是陈郡谢氏的嫡三公子，难怪。”

“那孩子功课礼仪都不错，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若非他家如今实在萧条，我自也会去为你议亲。”

崔幽幽道：“阿母，谢三郎有婚约在身，怎可再议亲，传出去岂不让人非议。”

崔王氏轻笑一声，满目不屑，“区区一个无名商贾，我崔家王家捏死他如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世家大族合该与知礼明是非的人家结亲。这孩子脾气秉性都是上筹，且出身也是不错的，若那谢三郎能闯到殿试，那他将来在朝堂之上也能是个人物，等你及笄，我自会与你大人商议与谢家的事。”

崔幽幽有些不喜母亲的独断专行，却也没有反驳，只微微颔道：“女儿全听阿母的。”

宁甯看着榜单上宁忠修的名字在一甲十名，兴奋地拉着桃夭的手喊起来：“一甲十名，中了！五兄中了！”

周围的学子听她如此叫喊并没有不耐，转身看小姑娘生的玉雪可爱，又叫嚷着自家兄长中榜的好消息，纷纷拱手道贺：“恭喜恭喜。”

宁甯也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颇为歉意的冲他们笑了笑，“多谢多谢。”

等回到家里，宁甯就听家里宁泽与宁袁氏商议：“五郎中举，究竟是该继续科考去朝堂做官，还是就此停步，去一方为官造福百姓呢？”

宁泽头花白，模样也带了几分忧愁，“若是论起稳妥，自是应该就此停步，虽说是地方小官，却也算是脱了商贾的名头。若是论起前程，自是应当继续科举，若能再有些才能，入阁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亦或是入六部为一部尚书。这些都是出路，到底想如何，还是要问过五郎再做决断。”

“可若五郎再科举落榜，我们又该如何？”

宁泽道：“统归是有了举人的功名，若五郎无法继续中榜，我家掏些钱财为五郎疏通一个官位也不是不可行......”

“郎君休要胡言！”宁袁氏连忙打断，“买卖官爵可是一项罪名，断不可有这个念头。”

“哎……”宁泽低下头，愈觉得苍老。

宁甯不好插嘴兄长的前途，只能问安后乖巧的坐在他们身侧。

宁袁氏看到宁甯这乖巧模样，又是一阵叹气，“我儿蛮蛮也渐渐长了起来，那些应有的规矩，我也没能好好教一教你。”

不过说了几句，宁袁氏就轻咳起来。

宁甯生的晚，如今十余岁，宁袁氏却已年近五十，加之从前宁忠伯身亡的消息和宁甯骤然失踪这双重打击，更是落下了病根，也不再掌家。宁袁氏知道了宁忠修中举，自是也知道了隔壁谢三郎高中解元的消息。

她清楚宁甯若能与谢三郎成婚将会面对什么，她应当多教宁甯些规矩礼仪，哪怕及不上那些世家的细致繁琐，却也不至于被人拿了把柄嘲笑。

可她实在年迈，身子又不好，每每看到宁甯乖巧，心里总生出些亏欠来。

“这几个孩子在我手中，我都没能细细教好，都是我的错。”

宁安即将出嫁，庶母于她有生育之恩，嫡母宁袁氏于她有教养之恩。无生有养，无以为报，不生而养，百世难报。每到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宁袁氏都会抽出时间与她促膝长谈，教授些道理。譬如第一次来葵水，譬如刚及笄，再譬如如今要成婚。

这世上所有人都将女子的葵水视为污秽之物，连她第一次来葵水时也是极其厌恶自己，只有宁袁氏得知消息后来她房里握紧了她的手说葵水乃是女子正常的生理现象，这并不肮脏，也不污秽，这是身体康健的象征。更是教她如何在癸水期间保护自己，更是教了房里女使做些汤水来缓解腹痛。

刚及笄时宁袁氏作为嫡母亲为其束上簪，宁袁氏并没有说那些繁冗晦涩的大道理，她只是望着镜子中的宁安，轻声而温柔的道：“我儿来世上一趟不容易，今日我不会教你那些女德女诫，你是个好孩子，那些东西你都记得。今日阿母只教你，你永远只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更不是男人可随意践踏的物件儿，无论嫡庶，你都是我们宁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