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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轻声细语,冼通达却越难受,“可是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了呢?”
“之前好好的,现在也好好的啊,什么都没有变化啊,我只是正好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而已。”吴森海见他平静下来,语气也平和下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嗯,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冼通达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什么。他能给他什么呢?他都要结婚了。
冼通达跌坐在沙上,手机从手里滑落,他呆呆地看着次卧的方向,想起无数个吴森海从那里面走出来的场景,他捂着脸深深地沉默下去。
元旦一过,大家对于工作的倦怠感越来越重,吴森海也有点想家了,妹妹吴森敏已经回家了,强烈要求他回家的时候带个嫂子回去。
哪那么容易啊,吴森海苦笑。况且,他暂时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了,把心腾干净再去想这件事情吧。
冼铭诚拍着桌子火道,“这也欺人太甚了,我们家通达又没不是娶不到老婆,为什么要去什么庙里住?”
冼母景愿却是眼皮子都没撩冷淡道,“人家没看上咱们家呗,还不都怪你是老二,不是你大哥,咱们家通达就不可能继承家业,人家家大业大地看不上咱们这咸鱼儿子呗。”她人虽然在微笑,语气却越来越冷,“我儿子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宝贝,你要是只会在家里脾气,出门了还让他受委屈我可不是好惹的。”
冼铭诚摸了摸鼻子破有几分尴尬,到底是老夫老妻,他话刚说出来,这边就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啥了,他靠近自己的妻子,温言软语道,“但是你也要看实际情况嘛,年年这女孩子是真不错,对咱们家通达又是一片真心,错过了是真的可惜。”
景愿美目一凛,寒声道,“可惜?可惜什么?我儿子还怕找不到好的?他从小到大,同辈的女孩子都追着他跑,难道没有比薛家条件好的?你要给你们家赚钱我不管,反正没有任何人能委屈我儿子!”
“不是,你能不能讲讲道理,难道我是不心疼孩子的人?这合作谈成了,通达能在家里多拿3%的股权,一年好几个亿,咱们为他好也不能拒绝吧?”冼铭诚头痛道。薛家三房因为老太太的死是闹翻了天,薛家老三为了自己的独子,不得不再次割让利益,只要薛家老二能同意把缘由推到薛年年这桩婚事上去,他们就直接支持二房全面掌家。薛安坤毕竟是有儿子的人,而且儿子整整比薛家老大的儿子小了十岁,这种交换他拒绝不了。但他也不想牺牲自家女儿,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事儿就推到两人的八字不合上,当然主要是冼通达的命格有点硬,所以让他去庙里住个半年,半年后就给他们办婚礼。而冼通达可以因此得到家里3%的原始股,薛安坤自认是两全之法。
可是景愿不愿意,自己好好的儿子,凭什么要因为别人家的斗争背上一个命硬的骂名,别管多少钱,儿子最重要。
冼铭诚心里当然也不爽,可是男生嘛,受这个影响较小,他还是觉得挺划算的。
他们这里争论不下,冼通达却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情不好,白天上班也没什么劲,就刷着抖音呆,工作毫无激情,Luke都忍不住提醒了一次,让他也稍微做个样子。
他闷闷地应了,脖子却总伸出去去看前面那个背影。
吴森海这次明显成熟多了,所有的表现都很正常,甚至还对冼通达很友好,就像他们只是朋友,从来没有生过其他交集。
不过,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吴森海的内心也很痛苦,他有时会觉得冼通达很可恨,到处招惹别人,男的女的都不放过,却从来不肯对别人用真心。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冼通达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呢?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同性恋呢?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工作上也体现出来了,偶尔他会忘记一些会议,然后被其他部门投诉,当然目前这种影响程度还是在可控范围内的,毕竟他还是不能丢了工作的。
但是人烦躁到一定程度也是需要一个渠道倾诉的,他不喝酒不抽烟,也不爱运动,也只能找找老朋友了。
他不是多么外向的人,这些年身边最好的朋友还是周一其。周一其跟他一样,一毕业就签了深圳的公司,然后就这样在深圳待了下来,去年才在女方家里的帮助下双方一起在深圳买了房,位置还比较偏。所以他的经济压力很大,下班后还在搞副业,一般没什么事情吴森海也不会去打扰他。
这次却是主动邀请他周六晚上一起吃个饭,他去找他。周一其答应了,大概房奴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也想跟自己的好朋友倾诉一下心里的烦忧。
他们俩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去年结婚的时候吴森海还是伴郎,那个时候的周一其一张周正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所以这次见面时他一脸愁苦的沧桑样子把吴森海吓了一跳。他没有开口提自己的烦恼,转而关心起自己的朋友,“不是,你这怎么搞的?也不用这么拼吧,身体更重要啊。”
“我哪里不知道身体重要,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周一其以前也是不抽烟不喝酒的,现在一坐下来先是闷了一口酒才道,“老婆怀孕了,身体不好,没法坚持上班,只好让她辞职,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身上房贷有多重。老丈人丈母娘是掏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给我们付的付,我总不能还要人家帮我负担房贷吧?”
他的表情苦闷极了,眉心一道竖纹显得整个人又沧桑又疲惫,他又喝了一口酒道,“通达,咱们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啊?你看那些有钱人,天天在家躺着收租就行了,咱们累死累活一年又一年,怎么就看不到头呢?”他们在大排档外面支起的小桌子旁吃的这顿饭,这句感慨被冷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中了,连一声叹息都没有留下。
吴森海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本来觉得自己够悲催了,可是似乎获得了幸福的周一其比他更悲催。但是也说不准,如果他进入婚姻,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以他们的收入,他们本不应该算做穷人,可是他们真的是穷人。
“其哥,别喝了,你要是急缺钱,就跟我说,我多了没有,但是几万块周转一下还是拿的出来的。”吴森海咽下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和心痛,在现实面前,他的烦恼真的不算什么。
“你别管我了,你自己也不容易。”周一其的性格更开朗些,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找到家境不错的独生女做老婆的原因之一,所以他短暂地抱怨过后,还是更操心兄弟的人生大事,“今儿找我干啥?是不是感情上遇到问题了?你就是性子有点闷了,对姑娘家要主动点。”
吴森海苦笑一声,“主动?我拿什么主动,主动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家那么优秀,哪里是我能配得上的?”他虽然在劝周一其少喝一点,自己却是半点没少喝,从没喝过酒的人第一次喝酒容易没分寸,他已然醉了。
“这姑娘做什么的?很漂亮?”周一其听他这么说,恨铁不成钢道,“漂亮怎么了,高富帅你也占了个高和帅,怎么就不能主动了?你啊,能不能胆子大点,嘴甜点,女孩子最喜欢男孩子嘴甜了。”
吴森海眼前一片模糊,他感觉周一其的声音离他很远,他只听到个嘴甜,便喃喃道,“他嘴是挺甜的,尽挑我喜欢听的说,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对谁不嘴甜呢?路过的狗他都能逗弄人家一番。”最后这句话说得含怒带怨,正是讽刺冼通达的多情。
可惜在场唯一的听众不知道前因后果,没办法理解他心里的郁闷,反倒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偏了,“海子,那种绿茶拜金女可不兴喜欢啊,就算娶回了家也不能安分的,你别犯傻。”
吴森海趴在桌上,悲伤道,“娶不回家,娶不回家。”他不断地重复这四个字,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的痛苦全部倒出去。
周一其这下是彻底看明白了,敢情是初恋失恋了被甩了,他拍拍吴森海的肩膀,“海子,别烦了,男人嘛,总要受一两次感情的伤,过去了就好了。”
吴森海的脑袋越来越重,他感觉他的眼前出现了好几个周一其,他喃喃道,“其哥,你转的太快了,我头晕。”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啪的一声倒在了桌上。
他感觉好像有人背起了他,他唤了一声,“冼通达。”
却没有人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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