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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第1页）

寻找一个活人的踪迹，远比寻找一群怪物要容易多了。

没费多少功夫，安全局就追查到了龚建荣的下落。他买了张船票，逃回了岩屿。

张孟晴找到他的时候，男人正跪在海边，生了一堆火，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念有词：“海母保佑，诸神保佑……万物终将毁灭，唯有诸神不朽……”

每一张纸钱上都绘制着诡谲的图腾，在火焰中化为焦黑的灰烬。

“如果我现在要逮捕你的话，他们会来救你吗？”张孟晴停在火堆的另一侧，开口问道。

龚老师脸上浮现出如痴如醉的笑容。

“我是深海诸神的仆人，能出入大海深处的神殿，和诸神一起获得永生……你不能逮捕我，因为我属于无尽之海。”

男人挽起袖子，张孟晴这才看见，他的手臂上也画满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古怪图腾。

眼看男人大笑着扑向火焰，张孟晴连忙冲上去阻拦。

但在接触到火焰的刹那，龚建荣的影像晃动片刻，彻底消失了。

和那些海神一样。

根据安全局的情报，张孟晴找到龚建荣独居的家中，发现好几本笔记，密密麻麻地写着缺乏逻辑的文字。

将支离破碎的文字段落拼凑起来，也只能大致推测出他的经历：去年的海神庙会之后，他突然得到“神启”，开始与海神见面。

海神们将他视作人间的代理，委托他执行各种任务。而给予他的报酬，则是永生不死的承诺。当所有任务完成以后，他将定居在海底神殿，等待母神苏醒，和众神一起重返群星。

本子上还详细记录了数位海神的召唤方法。

召唤“海女”芙瑞宁的方式，是在鲛人屿的废弃码头，往海水里投放一整桶酥炸小鱼干。

和陆雯报备之后，第二天一早，张孟晴便独自去了鲛人屿。那里原本是张孟晴想和阿芙私奔的地方。

上岛之前，张孟晴买空了整间零食铺的小鱼干，用行李箱拖到海滩上，一桶接一桶地往海里倒。

阳光和春风轻抚海岸，海水温暖而平静。

张孟晴蹲在一块礁石上，倒完第五桶小鱼干，灰青色的云朵忽然在海岸上空聚集成片，一阵阵狂风从海面上呼啸着吹来，海浪也随之变得汹涌起来。

一只冰冷的黑色腕足猛然钻出海面，缠住张孟晴的小腿，将她拖向深海。

海水呛入胸腔，窒息感瞬间擒住她的喉咙。

混乱中，张孟晴看见一团黑粉交织的暗影，拽着她不断下沉。

经历过上百场“新神计划”的实战训练，这样的情况还暂时不足以威胁她的冷静。几只幽蓝色的触手钻出张孟晴的衬衫下摆，与黑色的腕足扭打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宛神，似乎刚好是她势均力敌的对手。

宛神一次次试图将她卷入黑暗，而她不断挣脱，奋力向天空游去。

新神与旧神，在海水中不断沉浮起落，掀起巨大的浪涛。

腕足彼此交缠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切，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柔韧。张孟晴稍微有些走神，立刻被宛神抓住机会，用腕足缠住她的后领，腾空而起，用力掷向滨海的崖壁。

张孟晴伸出更多触手，垫在身下，化解了这一记猛摔的冲击。

紧接着，黑色的宛神跃出海面，带着风暴和骇浪向她袭来。若她仍是凡人之躯，大概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但张孟晴没有任何防御，反倒站在礁石上，张开所有触手，坦然迎接宛神的到来。

巨浪轰然落下，狠狠拍在崖壁上。

水花散去时，宛神消失了。

身穿黑色风衣的女孩站在她面前，离张孟晴只有一步之遥。海水从女孩衣角淌落，滴在她的脚边。

“去年的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只是点头之交，她那天喝多了，拉着我发酒疯而已。”

张孟晴说话很少这么仓促，但她必须立刻向阿芙解释清楚，决不能再错失机会。

最后一句，她停下来喘息片刻，说得格外坚定：“阿芙，除了你，我再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我已经不在乎了。”阿芙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将自己藏在兜帽的阴影里，语气冷淡而疏离。“就算长出触手，你也只是个可悲的人类而已。”

从风衣兜帽的缝隙里，张孟晴瞥见阿芙的耳垂——前几天还躺在那里的白钻耳钉，被换成了一簇纠缠的黑铁海草。

张孟晴如坠冰窖。

明明已经回到岸上，呼吸却还是艰难不已。

“所以现在……阿芙已经不需要我了吗。”张孟晴问。每个字都是一把匕首，割过她的舌头。

她们明明有过那么多相伴的日夜，那么多温柔相拥……和那么缱绻的触碰。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玫瑰色的唇角轻轻扬起，阿芙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玩具玩腻了当然要扔掉，不是吗。”

稀薄的空气梗在喉咙里，张孟晴一时说不出话。

阿芙向后一跃，片刻之后，身影便消失在海面雪色的泡沫中。

傍晚，张孟晴拉着剩下的半箱小鱼干，失魂落魄地回到城市安全局，除了龚建荣记录的召唤仪式确实有用之外，再也没有带回任何有效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