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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妙娘的蜥蜴（第1页）

这葛氏年轻时颇为貌美，因看中张家无公婆且家境不错嫁入张家。十六岁刚生子不久，丈夫就在外被山匪杀害，没有了丈夫葛氏就是张家的大家长。有家底和儿子傍身，葛氏过着也算十分优渥的生活，故而哪怕年过四十面相也是十分年轻。若不是看葛氏孀居的穿着，就是和王妙娘站一起也不显得老。一来她仅比王妙娘大十六岁，二来王妙娘在张家败落的这些年里一直辛苦劳作支撑着这个家，更加显得苍老。

“娘，您等会，我这就去做晚饭！”王妙娘不敢说什么，赶紧前往厨房做饭。

轩辕朝以孝道治天下，即便长辈再坏也不能不孝顺。

“哼！没用的东西，可别做豆腐渣了，正月里除了豆腐渣不知道做点别的！”葛氏跟在王妙娘身后喋喋不休。

“娘，家中已没有多余钱去买吃食了......”王妙娘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唯恐葛氏又动起手来。

“哼！你卖豆腐的钱呢？！还不快拿来！”葛氏说罢就要伸手去王妙娘身上搜，她退缩着躲闪。

“娘，今日卖豆腐的钱，下午的时候夫君回来拿走了，他又要去赌了，您去......”她心说希望婆母去将儿子找回来，还没说完。

“啪！”葛氏一巴掌重重的扇在王妙娘的脸上，一日未进食她顿时眼冒金星。

“不下蛋的母鸡！我儿不过拿家中的钱出去应酬，你管这么多作甚！他不日就要出进京赶考了，明年春闱我儿必定高中！到时我定给我儿买几个小妾传宗接代！”葛氏知道她已没有余钱，不甘心的抱着汤婆子返回屋内，这天气在屋子里嗑瓜子正好。

不多会，王妙娘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正厅，一盘煎豆腐渣饼，和一盆豆腐渣炖小葱，清香可口。

葛氏饥肠辘辘，磕多了瓜子口也干，没有说多少句就坐下吃饭，筷子不停的夹着菜，很快桌上的东西就被她吃光了，王妙娘只能吃着最开始盛的豆腐渣汤泡饭吃。

“你可有留着我儿的饭菜？”葛氏吃饱喝足，剔着牙，斜眼看向穿着麻布袄子的王妙娘，这大冬天露着半截手臂勾引谁呢！

“有的，在炉子上煨着呢。”王妙娘庆幸豆腐渣汤做的多，不然她饿一天了，吃不饱晚上如何做豆腐。

葛氏吃饱喝足，抱着汤婆子就回自己屋子了，她习惯早早睡下。留下一屋子瓜子壳给王妙娘收拾，她看着早早开了的年货，一阵心疼，幸好这自己炒的瓜子多，不然过年都没东西供奉祖先。

她收拾好桌面和厨房，给婆母倒了洗脚水，又在厅里一顿打扫。等她收拾完坐下没一刻钟，就觉已经有打更人在巷子里喊着三更了。她连忙起身开始磨豆子做豆腐，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明日就没有收入了。时间来到丑时，她将豆腐脑全部倒入木格，压上石头等待成型，豆腐就算完成了。

王妙娘疲惫的在水井边坐下，整个人上半身趴到水井上，长叹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为何这样苦，但是当她实在无法支撑下去时，就会坐在院子角落的水井旁。这水井就在磨豆腐的棚子旁边，距离正厅和婆母的房间有点远，却是她最好的休息场所。

每当她受委屈觉得坚持不下去时，趴在用木罩子盖住的水井上，将手从缝隙伸下去。很快就会有一双冰冷又粗糙像松树皮一样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双没有温度的手是那么的让她觉得温暖，这也是她一直坚持活着的原因。如果她死了，一直藏在水井里的他怎么办？

王秒娘紧紧握住水井下的那双大手，陷入回忆中。

当年年仅四岁的她随父母去城外寺庙上香，她一人深入寺庙后山的密林。父母找到她时，她正躺在一棵树下睡着了，而她的手里握着一枚黑色的鸡蛋大小的蛋。

她将黑蛋带回家，细心孵化，每日和它说话，晚上睡觉也将蛋放在枕头旁边。

她孵了几个月也没见蛋破壳，甚至好几次不小心摔地上也没碎，父母虽然担心是蛇类的蛋一直观察着，但是看蛋几个月无法孵化就没再管了。

她用一个锦囊将蛋装好，随身挂在脖子上。

谁曾想，到她八岁时这蛋竟然孵化了，出来的是一条黑色的小蜥蜴。她将小蜥蜴一直养在床上，直到小蜥蜴越来越大，床上无法容纳它。为了不被父母现她就将它养在了院中的水井里，父母担心她掉下水井做了木罩子盖着，这正好隐藏小蜥蜴。

其实父母一直都知道，奈何女儿喜欢，所幸蜥蜴小巧也没有做出伤害女儿的举动，就随她去了。

王妙娘给蜥蜴取名正安，每日都趴在水井上和它说话，正安无法回答，但是却总是默默的聆听，一双竖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没想到，正安长得越来越大时，身体居然慢慢和蜥蜴出现了不同，身形越来越像人，只是仍然是蜥蜴的外壳。王妙娘今年二十八，而正安已经长得近一丈高了，原本巨大的水井已经对他来说十分逼仄，每次打水都只需要他一伸手即可。

王妙娘想着这些年和正安的点点滴滴，正安缩在水井下突出的石板上，肩膀仅差一点就能碰到水井的井壁了。她想给正安找一个安身之所，但是她不知道哪里才能让他安心生存。这些年来只能让他吃豆腐渣，偶尔悄悄喂给他鸡鸭，但是这些并不能让他饱腹。正安曾在多年前的深夜出城去山林打猎，回来时险些被当时在城中的修士现，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让他出去了。

王妙娘曾多次让正安离开这里，但是他不肯，他不肯抛下王妙娘，非要她一起走。但是带着王妙娘，他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现。

“正安，我们该怎么办？”王妙娘长叹一口气，如果我死了，正安是不是就会离开这里了，他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正安没有出声音，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每次握着她的手，他又长又锋利的指甲都是缩起来的。他从来没有伤害王妙娘，也听从她的话，哪怕听到她被婆母和丈夫殴打的声音都不会出一点声音。

王妙娘在冰冷的木罩子上蹭了蹭额头，就像小时候在父母的手掌蹭一样，她觉得又累又冷又困。

“吱呀~......砰！”推开院门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十分明显，吵醒了附近几家睡得浅的邻居。他们知道这估计又是豆腐娘那赌鬼丈夫回来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夫君，你回来了，饭菜还在炉子上煨着呢。”王妙娘松开正安的手，说完就要起身去端饭菜。

这时，张秀才走近水井，王妙娘坐在水井边上，将手放在木罩子上。婆母和丈夫在这住了好几年了，很少接近做豆腐的棚子，从来没有现水井中的正安。丈夫的突然接近让王妙娘十分紧张，困意瞬间消失了。

“夫君，去吃饭吧。”她紧张的盯着面无表情的夫君，既怕他又动手打她，又怕他现水井中的正安，更怕他在水井边打她，正安受不了会出来。

“扑通”一声，张秀才在常年遭受他殴打辱骂的妻子面前跪下。

“妙娘！”张秀才自恃学富五车，但多年不中，早已让他在周围的嘲笑中自卑到无法忍受，他只能通过殴打辱骂贬低妻子来获得自己是处于上位的存在感。

但是他居然向妙娘下跪了！

“夫君？！......”眼前的这幕让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终于到这天的痛苦。她早就听到丈夫和婆母说，要将她卖去青楼，跪下求她，她就会同意。

轩辕朝，奴隶可随意处置，但是良民不能。良民受律法保护，打骂侮辱伤害良民都是要受到衙门的重罚。而其中，更是严禁买卖良民，买卖良民全族没入奴籍。但是如果被卖的人自己愿意就不会受到惩罚。

她早有预感，他会来求她自己去卖！

“妙娘！我今日输了五百两！若不是你下午给我的那点碎银，我怎么又会去赌！妙娘！我求你了！这是最后一次！等我春闱高中一定回来赎你！”张秀才跪着不停的哭诉，王妙娘转过头不去看他，心里一阵悲凉。

“妙娘！你就答应了吧！你这么多年没有给我张家传宗接代，但是念在你这几年为这个家操持劳累的份上，我可以把你卖到怡红院，那里可是城中最好的青楼！你在那不会吃苦......!”张秀才不停的说着，口口声声为了她好。“要不是这宅子上午就输了我也不会要卖了你的！妙娘！妙娘！”

王妙娘心中悲痛，听闻突然一阵怒火烧心而起。“啪！”一声，王妙娘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这巴掌力道十足，将他扇得倒向一边。

“休想！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将我卖进青楼的！”这声十分大声，周围几户被吵醒的人家都听见了，心中感叹这豆腐娘这些年是真的惨，没想到居然要被卖到青楼了。

他竟然将这父母留给自己的宅院也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