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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眨了眨眼,看着萧澜身上的青玉流苏腰挂,说:“巍巍青山,漫漫长河,水乃地之精华,孕育万物,涤荡污秽。如今天下虽安,但洪涝隐患犹在,正可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2],不可不自危。”
萧澜看着女儿,神色微动:“那该如何?”
萧棠略一沉吟,不疾不徐地继续道:“若能依流脉逐一探寻,图水系今古之动变,觅治援旱涝之良方,亦可谓继绝学开太平[3],不负百姓之托。若此,方可安我大昭,承万世人文。”
萧澜握书的手不由一紧,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继绝学开太平,安大昭承人文。
他萧澜的女儿眼越四方,看的并非一人之乐,一家之利,而是一国之安,百代传承。
绝非池中之物。
他沉眸看向女儿,神情庄肃:“棠儿,你可愿树远志,拜名师,学本领?”
萧棠闻言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澜的意思。
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腿,闷声道:“阿爹,嬷嬷说,大昭王朝的女子……”
读书会被人笑话的。
严重一点,家中兄弟姐妹皆要被人指责。
萧棠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要在这封建王朝里翻什么浪花。
她如今有父母疼爱,兄弟姐妹之间又友爱有加,已经弥补了她的缺憾,不想、也不该强出什么风头给萧家惹来祸端麻烦。
更何况,现下能窝在家中读读书打打时间她已经很知足了。
萧澜却止住了她的话,蹲下身与萧棠平视。
“棠儿,你是阿爹的女儿,你生来不必在意别人的言语,阿爹阿娘自会为你扫除流言障碍,你只需自问本心,愿意否?”
萧棠怔愣地望着萧澜的眼睛。
心脏如同一个沉重的大鼓,上面蒙着二十多年的灰尘,而萧澜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棉花包裹的鼓槌,在她的心脏上敲下一个又一个的鼓点。
那是一种经久的沉重,是心脏的跳动。
萧小小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说过,你生来不必在意别人的言语,只问本心,是否愿意。
萧小小的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在亲妈死了两个月就娶了婚内出轨四年的后妈。
在她八岁的时候不问她愿不愿意,就把她送到了杂戏团里当学徒。
十三岁的时候不问她愿不愿意,就把她送给武术班子做陪练靶子。
十六岁的时候不问她愿不愿意,就让她辍学打工,让她学手艺养家养弟弟养姐姐。
十七岁,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了这个吃她肉喝她血的魔窟,洗盘子开酒水赚学费,住在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地下室废弃车库,被社会渣滓猥亵,被学校同学霸凌。
十九岁高考的那一天,她被自以为最好的朋友关在地下室,硬生生把嗓子喊哑,撬了九个小时的门锁,直到双手鲜血淋漓,她才终于破开了那个锁着她希望的双层大铁门。
可惜,天黑了。
之后的那些年,她一个人拼尽全力地活着,没心没肺地活着。
高考,本科,研究生,开武校,在小说里求安慰,自娱自乐,倒也算有个人样。
可是内心经久的痛苦却一直刻在那里,欲盖弥彰。
滚烫的泪水溢满眼眶,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砸在萧澜被雨水打湿的衣摆上。
萧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拿帕子给她拭泪。
“棠儿,怎么了,可是不……”
“阿爹!”
萧棠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手攥着他的衣袍,轻声抽噎道:“棠儿愿意……谢谢阿爹!”
萧澜看着女儿红通通的眼睛,心中一阵疼惜,弯身将人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气:“傻棠儿,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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