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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昭仪（第1页）

璇华宫。

三月的春日，天光大盛，光线从窗的缝隙透进来，让殿内也越明亮了。希云下意识看向院中的红梅，那是陛下当日为她迁宫，特地移来的。

“冬日寂寥，朕让你在宫内也能赏这红梅白雪，岂不好？”

那时窗外正下着大雪，整个世界寂静一片，她正和杨安在窗边赏雪。如今春光正好，这红梅反倒沉寂下去了，正如她和陛下的关系，他已然许久没踏足璇华宫了，若非贵妃、俞舒等人，还有孩子们时常陪伴，当真让人冷。

若非听青蕊说起，她差点没现今日六皇子没来给他请安，往日照儿总是乖巧得跟在哥哥身后。他似乎自幼便懂得，自己的母妃得淑妃庇佑，他也要跟着四哥，样样不能越过了他去。所以希云对这个孩子，总格外心疼些。

也是她太关心杨皓的功课，倒把照儿给疏忽了。想到这里，她抱起女儿，看向刚放下茶盏的儿子，

“照儿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平日里他不是总跟在你身后的吗？”

杨皓抿唇，倒是安平在她怀里絮絮叨叨起来，“母妃，你不知道。我跟四哥从崔母妃宫里出来，见六哥走在路上，便要一起过来。谁知半路申昭仪迎面走来，她看见六哥顿时两眼光，就跟阿黄看见肉一样，强行把六哥抱走了，四哥阻拦都无用，还被她推倒，把手给擦伤了。”

希云震惊地看着杨皓，忙把安平放下，强行拉过他的手。果然，上面通红一片，还有些微肿，隐隐看见伤口里有血丝流出来。希云急得心疼不已，

“你这孩子，怎么进来不马上说，还装成没事人一样给我请安，青蕊，快！拿金疮药来。”青蕊在看见伤的第一眼便转身去了内室，此刻已拿了药快步走过来，希云正准备敷上去，看见伤口一片脏污。

“不行，先打盆清水来。”

立刻便有宫人端来一盆清水。希云小心翼翼地把杨皓的手放进手中擦拭，

“疼吗？”

杨皓疼得嘴角有些抽搐，但他毫不在意地笑笑，“母妃不必这么紧张，不过是摔了一跤。师傅们教我武功时可比这辛苦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希云瞪了他一眼，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给他擦干净，又重新拿起金疮药敷上。“母妃，四哥会留疤吗？”

希云温柔笑着说道：“你四哥还小，不会留疤的；就算留疤，他是男孩子也不怕，你就要小心了。”

“哼！申昭仪若是敢推我，我就告诉父皇。父皇最疼我了，肯定收拾她。”安平气鼓鼓地说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说出这番话没人当真，只惹得几人笑。

希云包扎完后，转头看向青露，“你留在宫里照看公主，我带皓儿出去一下。”青蕊瞬间猜到什么，惊讶道：“娘娘，您要去延禧宫？”

见希云点头，她张了张口想劝，心中转了下又把话咽下去，若娘娘放下了也好。自潘昭仪走后，希云总若有若无地避开延禧宫，有一次青竹不解，问她缘由。

“青竹啊，不知怎的，每次我途径延禧宫，当晚便会梦见潘雅在叫我姐姐，惊醒后，我总会想起那日和贵妃见她的最后一面。”

当时希云摩挲着怀里睡着的安平。

“她怀中抱着死去多时的永寿公主，凄凉地坐在床上，青黛无法说动她分毫。当年年幼，不能理解外祖母的担忧，只以为她怕我在宫中受欺负。后来才知道，宫里最磨人的不是受辱，而是让你活下去的光熄灭，永远没有了希望。我不愿再想起那让人感到沉重的绝望。”

延禧宫。

希云牵着四皇子，只站在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丝竹声。她看着记忆中的宫殿，熟悉却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曾有故人在此，陌生是因为故人早已不在，而景物依旧。错乱感让她一阵恍惚。

“这是你们娘娘新作的曲子？”曲调急促，不似厉国的风格。

前面领路的宫人恭敬道：“回淑妃娘娘，正是。”

希云没让宫人高声通报，悄悄地牵着杨皓进去。殿中杨安坐在上，下坐着年方五岁的杨照，申昭仪在殿中舞得兴起。

她没穿厉国的宫装，是希云不熟悉的服饰，看上去似乎是羌戎服饰改造而成，只遮住几处重要的位置，但在她眼中近乎没穿。

杨安看得津津有味，六皇子却缩在桌前，东西都不敢吃，宫人还不停地催促他饮酒。想是殿中气氛正盛，竟无一人现威严的淑妃娘娘带着四皇子来了。

“陛下！”乐师们瞬间停下，只剩余音袅袅。希云迈步走进来，四皇子紧跟在身侧，杨安看见她来了，有些奇怪，

“淑妃？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带着皓儿？”

申昭仪看着希云，眼底暗恼，却转瞬变了脸，端好姿态行礼。

“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希云不理杨安，只看着申昭仪这身衣服细细打量，看得申昭仪不耐，索性不等她喊起，便直起了身子。希云收回目光，这才看向杨安，

“陛下，皓儿下午本该去南书房上课，可这手，怕是握不了笔了。”说着把杨皓的手拉出来，裹满纱布的手，看上去似乎严重极了。

杨安近些年虽然开始荒唐，沉迷酒色，可子嗣稀少，对于淑妃生的四皇子还是相当看重的，便立刻走下来，惊讶道：“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得这样重？可找太医来看过了？”

“并未伤到筋骨，已用金疮药包扎过了。”

申昭仪看杨安急匆匆下来，本有些心虚，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臣妾还以为什么大事，娘娘，孩子小，难免淘气，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您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扰了陛下欣赏歌舞的雅性呢......”

她洋洋得意地说起来。自入宫以来，陛下对她尤其宠爱，一路升至昭仪，区区淑妃，她迟早也踩到脚下。正做着美梦，一耳光将她打醒过来。

“你敢打我！”申昭仪捂着脸不敢置信，又惊又怒，心中恨极，电光火石间想到陛下在此，便立马挤出眼泪，泪水溢满双目，盈盈地向杨安看去，“陛下，臣妾不过说了几句话，淑妃娘娘便责打臣妾，这是在打您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