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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手（第1页）

午夜，山林间的一处山洞内，三名行路人正在内里休憩。

“魔女小姐，真的不需要小的与您轮流守夜吗？”

自称拉克的商人不知第几次用小心翼翼的态度向绀紫长的少女提出了疑问。

“......”少女一言不，但她紧绷着的嘴唇和脸颊与不曾偏转一分的视线正述说着她的不耐烦。

“那麻烦魔女小姐了，在下先休息一会。”虽然拉克明显没能领会到少女的情绪，但他终于退到少女身旁不远处，缩入了毛茸茸的皮毛睡袋之中，“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的帮忙的话，请随时叫醒我！”

随着男人那有节律的呼吸声响起，山洞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洞中那垛燃烧着的篝火不时出的噼啪声响。

这座洞穴看起来是进山捕猎的猎人开使用的，其貌不扬的狭小洞口连接着内部称得上宽敞的壶型空间，在那算不上深的洞穴内部还可以现一些猎人们遗留的生活痕迹。但从那些包括了衣物、自制投矛、生锈匕等在内的物品的古旧程度看来，这里也已经有些年头没人使用了。

大洞中央，用枯枝和落叶燃起的篝火此时还算旺盛，将整座山洞烘得暖洋洋得。不远处距离火堆最远得的岩壁下，停放着堆砌有拉克货品的木车。而离篝火最近的位置上，便是酣睡着的女孩、拉克以及保持着清醒的爱莲了。

此时的爱莲娇小的身子被拉克热情赠与的手工大袄包裹得严严实实，她跪坐着的双膝处，与拉克一样埋身于兽绒睡袋中的女孩将她唯一露在睡袋外头的蔷薇红色脑袋安置于其上，正出轻微的喊声，看起来睡得正香。

从刚刚在古堡遇到这家伙开始，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会稍微没那么黏着自己。爱莲一面皱着眉头盯着面前毫无戒备的女孩，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厚重棉袄脱下，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哪怕是在有篝火取暖的情况下，山中的冬寒也绝非善类，至少对普通人而言是这样。

然而无论是寒冷还是炎热、痛楚还是快乐，人类的感官从来都是基于生命的存续，为了人类能更好地生活而生——就像身负可能致命的损伤时，人会感到疼痛，身处于足以冻死自己的严寒时，人会感到寒冷一般。

但对于魔女而言，环境因素早就很难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而相应的感官也是独木难支，以至于在过于漫长的生命中被削减到了一个相当微弱的程度。事实上对于爱莲而言，现在这样的气候甚至算得上舒适，因为她讨厌炎热。

至于到底是多久的岁月才造就了这样的自己，爱莲自己也说不上来，常年深居于森林中的人生同样消磨了她对时间的感知。时间在她身上仿佛是静止的，一如花丛荫蔽下的一洼死水，既没有为她带来变化也没能改变她的模样。

直到她遇到这名女孩为止。

爱莲又随手撩起了熟睡中的女孩的丝。她的行为配合上她的外貌使眼下的场景看起来像是一名天真无邪的稚童正在没有礼貌地玩弄正在睡觉的姐姐的头，氛围静好，不过事实上此时她内心的可怕念头与美好的气氛并无相通。

山间的夜晚格外安静，也许是因为，缺少食物和保暖手段的小动物们在格外冻人的夜间皆选择停止活动以节省能量的缘故吧。

爱莲同样喜欢安静，所以她对女孩和商人都提不起一丝的好感。在刚刚遇到商人的时候，她甚至短暂地思考过要不要直接杀掉他来节省功夫，而倘若此时的女孩没有与她的生命存在关联的话，也许爱莲早就毫无负担地取走她的头皮了。

不过，眼下的安静还是过于古怪了。即使是冬天，夜晚的山林仍会充满各种小动物活动的动静，爱莲还清楚地记得过往那片森林的无数个冬夜里，那些萦绕在自己耳边的声音，比如冬眠狗熊的鼾声、兔子跳过草丛的脚步声、又或者是老鼠磨牙的微响。

即使爱莲能够感知的范围也随女孩的到来而被削弱到不到十米，但此时的爱莲甚至连爬动大蠊的悉窣这种本应无处不在的声音都无法找到一丝。

这片山林，就像是死掉了一样安静啊——不，比死了还安静。

爱莲觉得自己的想法对死掉的森林有点不礼貌，毕竟她们刚刚才从一片遍地焦土的死地离开。

而正是因为这过分的死寂，爱莲才愈清楚地听到洞穴洞口处那恼人的嘟哝声。

爱莲转而面向了洞口的方向，抬起了手，立时便有一条小指粗细的藤蔓从洞穴地面的沙石间悄然生出。只见这株植物像是墨绿蠕虫一般四下嗅探了两下，找对了洞口的方向，而后便化作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了黑暗之中。

“嘎！”

篝火无法触及的阴影中，一声微弱而短促的悲鸣转瞬即逝。

蠕行的藤蔓自它刚才消失的黑暗中游来，回到了篝火旁爱莲的手心，同时也将那不请自来的窥探者的尸体从阴影中拖曳而出。

爱莲拾起了那拳头大小的物体，将其放在手心中端详了一阵，而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东西像是从某个年轻女孩的手腕上完整剁下的一只手掌一般，质地细腻，骨骼纤细，软嫩白皙，但其手背的部位却被人生生切开了两道口子，内里既没有骨节也没有血肉，却塞有两只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眼球。

浑浊的眼睛了无生机地注视着爱莲，但爱莲却不为所动。只见少女面无表情地将其蜷缩握拳的五指翻开，让它掌心的模样暴露在篝火的照明下。

在掌心的部位，两片毫无血色的唇瓣代替了应有掌纹的皮肤。此时，稀少的紫色液体和凝块粘在这两片丑陋的嘴唇上，而这嘴唇却在还在缓慢地开合着，从其机械的嘴型上，爱莲可以清楚地看出它在述说什么。

“魔女。”

爱莲将这恶心而恐怖的造物扔到了篝火之中，不多时，一股焦臭便充斥在了洞窟之内。

爱莲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滔滔涌起的厌恶和恶心感。

能让爱莲如此反感的，并不是那恶趣味的人体造物。

而是爱莲从那上面嗅到的，一缕恶魔的气味。

她看着自己那刚刚用以抓起那恶心造物的右手，难以置信地看到自己指间沾上的些许紫色液体。

“呕！”

一阵痛苦的干呕过后，表情恐怖的魔女用左手缓缓抬起了从洞窟中拾到的生锈割肉刀。

不多时，鲜血飞溅，刀身那黑黄的锈迹上，沾上了魔女的毒血，而洞窟内烤灼的焦臭味，则仿佛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