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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dquo;他是韩述叔叔。”

  在这样简单的一个句子下，桔年唇颤抖着，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她无言以对，门外的那个人，是非明喜爱崇拜，甚至假想为父亲的韩述叔叔。她能怎么反驳，难道她要说，他是间接让你沦为孤儿的罪人，他是姑姑十一年孤独的祸端。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有时她觉得是的，有时，她又觉得不是。

  十一年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桔年脱下身上的外套，紧紧地裹在了非明身上，非明的眼泪流了下来，唐业的失约已经让她失望过一轮，对于桔年来说，这一扇铁门把守住的小小院子是她最渴望的安宁，但对于孩子来说，是与生俱来的孤寂。

  &1dquo;你站在这别动。”她害怕这孩子再不要命地往雨里跑，带着点警告意味地对非明说。然后她一步步走到摇摇晃晃的铁门前，不去看韩述此时作何表qíng，低着掏出一把小钥匙，cha进锈迹斑斑的锁孔里。

  锁孔旋转，开启的瞬间，桔年听见那弹簧机括轻微的&1dquo;咔嚓”一声，门开了。

  韩述推门而入，第一步就踏在被雨水泡得绵软的枯叶上，这一段时间以来，桔年忙于照顾非明，哪里顾得上收拾打扫，水&1dquo;吱吱”地从鞋底边缘冒了上来。桔年没有招呼他，已经先领着非明走进屋里，他厚着脸皮尾随着跟了进去。他以往从没有得以进入这屋内，也素知她们日子进得清寒，心中虽有准备，但看到昏暗老旧的屋子里，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具外几乎空无一物，再配上枯叶遍地的院落，有种说不出的破败寥落之感。他是个再注重生活品质不过的人，吃穿用度无不讲究个jīng益求jīng，乍一看她们多年来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qiang烈的心理落差之下，如硬在喉，说不出的酸楚艰涩。

  韩述四处打量的空隙，桔年取了块gan毛巾，默默地递过去给他。他心中难过，又恐她看穿笑话，便管不住那贱兮兮的嘴。只见他&1dquo;啧啧”有声，边擦着湿漉漉的头边说：&1dquo;我看你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都卖收废旧的家伙，换来的钱都足够让我现在就提前退休，安享晚年了。”

  桔年听罢，无限同qíng，&1dquo;那恐怕你的晚年得很短才行。”

  &1dquo;英年早逝”的韩述很明智地在这个话题上打住了，因为他无法判断谢桔年这家伙是完全丧失了幽默感，还是在跟他讲一个冷得更青出于蓝的笑话。

  不知是什么缘故，老房子更容易令人感觉yīn寒一些，更谈不上取暖设施。韩述的手冷得半僵，好不容易擦得头不再往下滴水，实在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非明已不肯躺回netg去休息，搬张凳子紧紧地挨着她的韩述叔叔坐着，桔年见状，只得将非明平时用的一个小小的电取暖器拎了出来，放在两人的身畔，韩述赶紧拉着非明一块将手靠近取暖器烤着，好一会，才觉得浑身的血液又开始循环了起来，这时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的不适感觉益明显。

  他脱了外套，里面的薄毛衫和衬衣也被雨水濡湿了一大片，别人程门立雪，他是谢门立雨，目的似乎达到了，后果也很严重。非明果然不枉费他疼了一场，当即就&1dquo;哇哇”地叫出来，&1dquo;韩述叔叔，你这样是要生病的。”

  韩述空抖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咳了几声，适时地对桔年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请求，&1dquo;那个&he11ip;&he11ip;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的浴室洗&he11ip;&he11ip;洗个澡？”

  他实在是十分谦恭，但桔年也实在是十分意外兼为难。在她看来容许他踏入这个屋子已是她的底线，想不到他会继而提出这样的要求。

  桔年喏喏地说：&1dquo;你不是说坐坐，缓口气就走吗？”

  韩述睁大眼睛，&1dquo;我是这么说的，但是你看我一身都湿成这样了，天又冷，再不换下来非得感冒不可，我现在也没个人给我煮粥照顾什么的，感冒就成了肺炎，肺炎就成了脑膜炎，到时别说缓口气，别断了气就算是好的了。”

  他心里暗暗说道&1dquo;呸呸”，大过年的，他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不过跟谢桔年对话多了，就会很自然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对白，不过，管它呢，有效果就行。

  桔年勉qiang一笑，&1dquo;我这也没有能让你换洗的衣服啊。”

  &1dquo;有的，姑姑，你忘了，在你房间里&he11ip;&he11ip;”

  &1dquo;非明！”

  桔年蹙着眉打住了孩子童言无忌的话语，非明没有心眼，她只想留住她的韩述叔叔，哪里知道一句话足以让姑姑满脸通红，尴尬莫名。

  &1dquo;那都是你斯年爸爸的旧衣服，韩述叔叔怎么能穿？”

  韩述沉默地看了她们姑侄俩几眼，欣然站了起来，&1dquo;这个不是问题，我车上有换洗衣服，只是借一借你们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韩院长的儿子

  韩述很快从停在门口的车子里取来了他的东西。桔年现他说他有&1dquo;换洗衣服”简直是再含蓄不过的话。他拖进来一个可以容纳整个非明的皮箱，岂止是换洗衣服，就算他说他带够了流落荒岛生存一个月的物资，桔年也会相信的。她开始认真思索允许他进来，并且一步步提出得寸进尺的要求，是不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其实，韩述备的东西是很齐全，不过这也不能简单也归咎于&1dquo;1ang子野心”，他本来就是那种出差在外，旅居酒店会带上一条gan净netg单的男人，至今他仍无法明白为何唯独在面对谢桔年时审美如此特殊。

  因为身上确实湿冷得厉害，更害怕桔年忽然推翻之前的默许，韩述没敢罗唆，在非明的指点下很快进了这屋子里唯一的一间卫生间。

  关上门，里面很窄，但是胜在很gan净。最普通的白色瓷砖，其中一面墙上镶着面小小的镜子，韩述急不可待地除去让他无比难受的衣服，站在喷洒着热水的花洒下，一身的1ang狈浊气dang然无存，满足得恨不能长歌当哭。

  他用手指把过湿漉漉的头，在蒸气中，透过眼前那面镜子看到半个赤1uo的自己，然后伸出手去拭镜子上的水汽，有种不真实的触觉。她的浴室，她的镜子，这镜子里也曾映照过她的影像&he11ip;&he11ip;水太热了，韩述调凉了一些，身上还是烫，煮热了虾子似的红，还是一只特别傻的虾子。他都没敢往下想，抓起一旁小架子的浴液往身上胡乱的抹，叫不出名字的牌子，香气清淡，她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韩述觉得自己都魔怔了，手忙脚乱地，不知怎么就打翻了架子上的东西，那倾倒的瓶罐滚落下来，惊动了外边的人，这卫生间原本就与厨房相邻，韩述听见桔年好像走过来几步，似乎也没好意思出声，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忙她的没做完的话。

  卫生间除了一扇薄薄的门，还有个小小的窗户，挂着淡青色的帘子，韩述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他隔着影影绰绰的窗帘，听着她的厨房里出的响动，锅碗瓢盆的声音如此亲近。韩述想起很遥远的朱小北说，太容易感叹是苍老的前兆，可他愿他就这么老了，白苍苍的走出去，问一句，&1dquo;饭好了没有？”

  &1dquo;姑姑，韩述叔叔洗了好久，怎么还没出来，他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这是非明的声音，韩述为她的推论感到汗颜，正想清咳两声打消她的疑惑，忽然听到厨房里水龙头大开的水流声，然后花洒的水骤然变小，水温攀升，烫得韩述qíng不自禁地&1dquo;哎哟”了一声。

  &1dquo;听见了吧，没晕。”他随后听到桔年很自然地向非明陈述了一个事实，顿时气结，连上吊的心都有了。咬人的都是不会叫的狗，这女人心忒恨，做的事忒绝。

  如此一来，韩述也不好意思再在里面待得太久，匆匆擦gan自己，套上衣服，就跟非明一块在厨房外看着桔年为晚饭做最后的准备。

  桔年察看正在煲着一锅汤，回过头看见韩述心安理得等着晚饭的模样，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1dquo;你真的要在这吃年夜饭？”

  韩述一付天地良心的表qíng：&1dquo;我的食量真的算很大。”

  &1dquo;不是。”桔年在围裙上轻轻拭了拭手，低声道：&1dquo;我是说今天这个日子，你爸妈&he11ip;&he11ip;”

  好不容易神清气慡的韩述眼里又闪过一丝yīn霾，他竭力用听起来没有那么沉重的语调说：&1dquo;嗨，就是老头子翻脸了，这事说来话长&he11ip;&he11ip;对了，我gan妈病了你知道吗？”

  桔年不语，韩述继续往下说：&1dquo;我今早上还加着班呢，拖着老胡小曾他们几个，这案子办到现在，费了那么多工夫，大家心里都憋一口气，非把它弄个水落石不可。快中午的时候，广利的滕云给我打了个电话&he11ip;&he11ip;”韩述说道这里，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桔年一眼，&1dquo;滕云你知道吧？”

  桔年含糊地&1dquo;嗯”了一声。

  韩述显然开始慎重了起来，他在掂量着组织句子，&1dquo;他单独约我出去谈了一会，也提供了一些我们原先并不掌握的证据&he11ip;&he11ip;我得说这些证据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很在意义。”

  桔年专注地看着她的汤，韩述不能肯定她有没有听进去，她既然对滕云这个名字有所知觉，那么在如此敏感的关系中，竟然连提问的打算都没有，这实在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试图观察她的表qíng，未果，于是斟词酌句地说：&1dquo;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那种&1dquo;规则外”的感qíng，不过滕云这个人让我很触动，至少在某个方面，他让我感觉到那种感qíng一样可以很真挚，怎么说呢，这件事他本来可以不受牵连，但是他一心想着帮助唐业脱身，甚至，甚至很荒唐地提出愿意填补那个巨额亏空。”

  &1dquo;这是你gan妈病倒的原因吗？”桔年出其不意地问道。

  &1dquo;嗯&he11ip;&he11ip;其实我也不知道事qíng是怎么生的，我gan妈对唐业这个便宜儿子是很上心的，但是她之前应该不知道唐业&1dquo;那方面”的事qíng&he11ip;&he11ip;你别看着我，对天誓我什么都没有说，可这可捅到这个地步，纸包不住火，她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见过滕云之后，我回院里跟老胡他们jiao换了一下意见，因为老妈催着我回去吃饭，我就先走了。gan妈一贯都是陪留守的同事吃年夜饭的，这也不是第一回了&he11ip;&he11ip;后来，我回了家，本来什么都好好的，除夕嘛，年年还不是一样过，可老头子偏喜欢问我工作上的事，我见有兴，说实话，也想听听他的意见。跟滕云的谈话证实了我们之前的一个猜测，唐业跟王国华一样，他吞不下那么多，大部分还是代人受过，而他背后的人&he11ip;&he11ip;”

  韩述的手指在厨房的门框上反复画圈圈，桔年始终背对着他，说到这里，他也有些迷惑，&1dquo;你难道不关心？”

  桔年回头，&1dquo;我在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