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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于此赝品中真实不虚之物三（第1页）

场中的气氛稍稍凝固。

不仅是聚在一起的四个人，就连那些作为背景板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箱中人也凝滞了一瞬，紧接着近乎是同时向这边投来目光——如果那种没有温度、情绪的东西能被称作目光的话。

寒意悄然爬上三人的脊背。

瑟莉提忍不住皱眉，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里浮现了出来，那是熟悉感、厌恶感、麻木感混合而成复杂情绪，其中唯独没有恐惧……就像是屠夫看到牛羊尸体摆在面前，理所当然地不会产生恐惧。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冰凉坚实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惊，低下头去却现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刚才明明有握住东西的感觉。

是我原本有的东西，在失去记忆之后无法拿出了？

……说到底，我是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按照里希特的说法，他和我是一前一后紧接着进来的，理论上处于这个箱中世界的时间是一样的，但我的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如果说是他有所准备的话，那露易丝又是为什么？她应该比我还懵才对吧？

难不成我真有什么容易失忆的设定？

思索之间，瑟莉提完全没把那些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砍人的箱中人放在心上。

两个值得信任的同伴就在旁边。

里希特略有些愧疚地开口道歉：

“抱歉，我不知道……”

他同样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意外，却并不很意外。在他的推测里，这个箱中世界的核心无疑是“何塞”，是面前这个家伙。不管面前他是现实世界里那个假死的何塞，还是被创造出来的箱中人何塞，都毫无疑问地有着控制箱中世界的能力。

“贤者”带来的凡感知让他心中浮现出了几个猜测，却都因为线索的缺失无法继续向下推理……说到底，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就一股脑莽进来压根不是他的作风。按理来说，即使不打算寻找支援，也得再调查几天，收集情报，做好万全准备，但瑟莉提实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他也没法放着她不管，也就只能跟着进来。

在心里微微叹气，里希特看到何塞摇头道：

“都过去十几年了，那一伙贵族也在绞刑架上得到了惩罚，我其实对这件事没有多少执念。”

里希特能看出他并非说谎，情绪虽然稍显低落，但算得上是平静……然而周围那些东西并没有恢复正常的打算，倒不如说，何塞一句话过去，他们反而还得寸进尺了几分，有几个正在烤肉的家伙已经站起身来了。

露易丝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瞳孔微缩，张嘴解释道：

“大家都是同伴，我们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

在前两个片段里，这群东西只会对“表现出不属于商队中特征的人”展露异常，只要表示出“自己承认身份”的意思，它们就会恢复正常。

但与之前不同，在听到露易丝的话后，它们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就继续以微小的、肉眼可见的幅度继续行动着。将四人隐隐包围住。

“有点像是恐怖游戏里那种限时的关卡。”瑟莉提摸了摸下巴，说着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意思的话。

“什么？”露易丝一愣。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得在他们过来一刀一个之前把时间推进到下一个时间段。篝火晚会之后应该就是睡觉，到时候它们肯定都会回到自己的帐篷和马车里，那个想当我爹的鬼东西不是也说了要早点回去睡觉吗？”瑟莉提解释道。

“这倒也是一种思路，但问题是怎么做？”露易丝想了想，重新把目光放到了何塞身上，“如果说关键在何塞身上的话，那就是让他产生睡意就行？我一个手刀下去把他打晕算不算？”

虽然听不清那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但何塞还是莫名其妙地背后一寒，十分不适地安慰着里希特，笨手笨脚却十分温柔地说道：

“我不伤心，所以你也不需要为此愧疚，你未来肯定会见识更多人，更多事，如果每见到一次悲欢离合就因此而感伤的话可不行……比起这个，我和里希特都讲过了自己的故事，是不是该轮到两位小姐了？”

“我们？”露易丝没想到话题又扯到了她们身上，沉吟一秒，看到里希特并没有提出异议后，她也点了点头，“那我来吧……瑟莉提恐怕是没什么故事的。”

倒不如说，她的故事比自己和里希特丰富太多了，但这个故事很多的家伙很不争气地把那些全给忘了。

“咳咳，先从哪里说起呢？”用余光观察着那些在地上蠕动的箱中人，估算出了十分钟这个数字的露易丝沉默几秒后开口，“既然何塞是从出生地讲起的，那么我也从那里开始讲吧。”

紧接着，她换了一种语言开始叙述——不同于人类的，像是吟诵，又像是歌唱一样的优美语言，属于精灵的语言。

但出乎意料的，在场几人都能听懂且跟得上她的叙述度，他们或多或少都学习过精灵语，只不过有的是在学校里，有的是自学，有的则是眼前这位精灵亲自教的。

“所有人都知道精灵的国度在世界的西方，在那片覆盖了半片神构之地的大森林里，但关于我们具体是怎么生活的，我们居住在怎样的房子里，吃着怎样的食物，有着怎样的日常活动……大部分人都一无所知。而稍微知晓的人，对此则有着百花齐放的看法，每种说法之间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何塞点头，有些感叹的说道：

“我曾经就听过好几种说法，有说你们住在树上，穿着树叶做成的衣物，只吃素食的，还有说你们像人类一样住在城镇里，只不过那里的房屋是在地上长出来的，还有说你们住在天山，住在一座像霜天堡垒一样漂浮在空中的城市之中……”

“游手好闲又喜欢想象力丰富的人总喜欢对自己一知半解的内容做出各种解释。”里希特用和身份不符的口吻锐评，然后又语气天真地说道，“哥哥你这么说各种谣言，说不定会惹得露易丝姐姐火哦。”

“啊啊，抱歉。”

“……没关系。”

对里希特装嫩有些不太适应的露易丝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着：

“其实上面那些东西不能算错，毕竟精灵的历史比人类长得多，漫长的历史之中，我们有过不止一种文化习俗，而且每种之间都没什么联系……你们应该都知道繁星城对吧？”

完全没听过的瑟莉提和十分了解的里希特带着虽然不太了解却想要锐评却被打断的何塞点了下头，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里希特隐隐猜到，这个箱中世界似乎是在“重演”过去生之事，在现实世界的十年前，独自一人加入商队的时候，应该遇到了某个人，某个和他交谈，和他学习绘画，和他在篝火旁谈论往事的人……暂时不考虑这个人的身份，仅从箱中世界的机制上思考，让一个人扮演对方讲述故事，从而推进时间应该是个合理的方法。

做出这样推论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在对话的时候，何塞偶尔会说出一些虽然勉强续的上，但和前文割裂感明显的话，就像是在完成某些必须完成的事一样，还有，他几次对何塞使用了魔法，却都没有被他现……这显然也不合理，因为此时的何塞已经是第三阶的“求道者”了，不可能没有察觉。

虽然还有其他的解释，但“重演”是最合理的那个，也就是说，在真实的历史之中，那个人肯定是没对何塞用过魔法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应对魔法的反应……虽然表现得很智能，几乎和正常人无异，但何塞显然还是呆板许多。

此外，他在和瑟莉提相遇时，隐约听到了商队中人在讨论“两个外来者”，但他、瑟莉提、露易丝在那些东西眼中都是“自己人”，因此肯定还存在一个和何塞一样，半路加入商队的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里，但此时顶替对方的身份已经是除了动手以外，唯一还有点合理之处的选择了。

“繁星城是我们的……嗯，你们可以认为那是我们的都。它是座非常庞大的城市，比兰斯提尔的圣都，密塔尔的帝都，矮人帝国的新旧高峰城都要庞大，甚至可以说，它比一些小国家更大。”露易丝慢悠悠地说着，冗长悠扬的语调和信息密度极低的话语勾人睡意，“在密林的深处，在巨树冠下，在满溢水精之物的下方，穿透岩壁与深蓝海水，繁星城就位于我们脚下。”

瑟莉提微微瞪大眼睛，里希特不觉有什么不对，而何塞却反常的打起了瞌睡，像是听了很长时间的无聊话语，却又必须强打着精神，于是他就像课堂上打瞌睡的学生一样一下下点着头。

“两万年前的群星就在它的上方，诞生自上个纪元的穹顶承载着星辰，在那万千年不变的天空下方，云层与飞鸟共同翱翔，山峦与河川相伴绵延~~古老铸物的轰鸣日夜不绝，直入云霄的高塔目无纰漏~~”

何塞终于支撑不住地侧到下去，而在一切化为黑白，正在打乱重组的世界里，露易丝的声音还在流动。

“生而不同的精灵居于其中，生而负罪的种族终日嚎泣——啊啊，那遭背弃的可悲之物，那当得垂怜的可怜之物仍在挣扎，仍在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