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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永远的皇后（第1页）

北原使者离京之后，夏侯纾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休息一阵子，没想到宫里又起了谣言。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将独孤彻之前在宫外与夏侯纾拜堂成亲的事说漏了嘴，还将他俩不顾宫规砸了凤阙的大门，一起登上了凤阙，下来时衣衫不整的事传得人尽皆知。随后又有人给夏侯纾的北原之行添油加醋，虚构了一出活灵活现，堪比话本的香艳情节。偏偏赫连肃泰在离京前还单独见了她，更加令人遐想。

对此，宫里的内侍和宫女们又有了新的话题，纷纷猜测夏侯纾是不是与新任北原王有私情，给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称病许久的佟素凝第一个就坐不住了。

对于当上皇后，佟素凝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结，任她怎么努力也解不开。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不仅赢了一直压她一头的姚贵妃，也赢了大有后果来者居上趋势的夏侯纾。可是高处不胜寒，自从她当上皇后，她就觉得自己与独孤彻的距离越来越远。或者说，是独孤彻知晓她与濮王有勾结，又或者是更早之前，他对她就已经心存芥蒂了。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或是输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夏侯纾。

谣言传得满天飞的那几天里，佟素凝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独孤彻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对夏侯纾更狠一点。如果她能在最初的时候就态度强硬一些，阻止夏侯纾与独孤彻接触，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某个流萤满天飞的晚上，佟素凝拒绝了宫女的陪伴，独自坐在鉴明湖侧喝酒，企图用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看着漫天的流萤，佟素凝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独孤彻时的样子。那时候，独孤彻还是晋王，外表英俊、沉着内敛、身手也不凡，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和王者光环。而她作为杨皇后的侄女，却因为阵营不同，只能远远地看着。

没过多久，杨皇后为了确保养子独孤衡能够顺利当上太子，来日继承大统，便打算在自己的亲族中选择一个女子嫁给独孤彻，企图以此控制他。佟素凝先是很高兴，她以为姨母会选择自己，忍不住毛遂自荐。可是杨皇后却告诉她，独孤彻是弃子，不值得她赔上自己的亲侄女，所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为了防止佟素凝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者作出什么不堪的事来，杨皇后还特意提醒她，如果她敢违逆，就随便找个人给她赐婚。

少女时期的佟素凝自然不敢违抗杨皇后的命令，便只能束手无策，亲眼看着自己的表姐萧蕴身着大红嫁衣嫁入了晋王府，成为了独孤彻的妻子，而她只能躲在被子里小声哭泣。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佟素凝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相敬如宾，又看着他们共同孕育爱情的结晶。她嫉妒得要疯，只能趁着进宫拜见杨皇后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一嘴，然后看着杨皇后皱紧了眉头，随后便宣萧蕴进宫训斥，指责她不服从自己的命令，竟然敢跟独孤彻谈情说爱。

看着萧蕴跪在杨皇后面前挨骂、求饶，她尝试到了报复的快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佟素凝出落得越亭亭玉立，气若幽兰。因为姣好的容貌和雄厚的家世，追求者如过江之卿，就连贤名远扬的璞王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母亲也劝她抓住机会，睁大眼睛，在众多追求者里挑一个身份地位高，日后待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嫁了。而她却只想着晋王府里那个得不到的男人，对谁都不感兴趣。

再后来，戾太子独孤衡逼宫，独孤彻勤王救驾，顺利登上帝位。佟素凝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赶紧去找母亲帮忙。那个时候，璞王因被独孤彻忌惮，远赴涂川，在王妃和皇妃之间，她的母亲果断选择了后者，于是将她送进了宫，成了独孤彻的淑妃。

然而她没想到，与她一同入宫的还有姚槿秋。

姚槿秋仗着有姚太后撑腰，跋扈张扬，眼里容不得人，一进宫就得罪了不少人。而她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尤其疼爱福乐公主。两相比较，她很快就赢得了独孤彻的垂青。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就戴着这副和善的面具，隐忍了这么多年。

从淑妃，到皇后，她完成了杨氏和佟氏两大家族对自己的期待。可是大家都满意了，她却很失落。比起皇后这个位置，她失去太多太多了。

佟素凝喝完最后一壶酒，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些站的远远的宫女立马要上前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然后她继续朝着小路上走，她要去找独孤彻，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佟素凝没走多远，就与正准备去飞鸾殿看望夏侯纾的独孤彻不期而遇。她傻呵呵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然后看着他不说话，就像一个痴女。

独孤彻从来没有见过佟素凝这副模样，很是惊讶。而提着宫灯的祝成鸿很有眼力见，立马带着其他随行的内侍退到几米之外。

“你怎么醉成这样？”独孤彻望着醉醺醺的佟素凝，眼神由惊讶变成了疑惑，然后变得烦躁起来。随后他顺着佟素凝跑来的方向看过去，几个宫女正匆匆赶来，想要解释什么。而他只是一个眼神，那些宫女就立马停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美好的夜晚，独孤彻并不想太过扫兴，于是对那几个宫女说：“皇后喝醉了，你们赶紧带她回宫休息，不要随便跑动，免得失了体统。”

那几个宫女颤颤巍巍地点头答是，便要过来搀扶佟素凝。

佟素凝酒醉壮人胆，说什么也不肯走。尤其是听到独孤彻说她有失体统之后，她得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不明白，为何夏侯纾可以任意妄为不受训斥，而她不过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就被扣上“有失体统”的罪名。难道假面具戴久了，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真的了吗？

她也是有心的，她也会心痛啊。

“陛下为何待素凝如此不公？”佟素凝哽咽道，眼神脉脉地望着独孤彻，仿佛已经鼓足了勇气，并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她的顾虑太多了，即便现在醉了，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夏侯纾的名字，更不敢指责她的不是，于是她说：“我方才路过了凤阙，便想起了姐姐，然后就去凌雪居看了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可还记得她？”

独孤彻最近也听到了宫里的流言，所以他这么玩往飞鸾殿赶，就是想去安慰一下夏侯纾。然而听到佟素凝突然提到凤阙，还提到去世多年的原配妻，立刻皱了眉头，不悦道:“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

佟素凝觉得这话听起来挺有意思，便固执的说：“为什么不能提她？难道陛下已经忘了她了吗？”

“你住口！”独孤彻明显动怒了，“阿蕴她永远都活在朕的心中，未曾有半分轻减，你不用怀疑！”

佟素凝觉得很讽刺，不服气的说：“姐姐死了，陛下记了她一辈子。可陛下又何曾知道，姐姐最初嫁给你，不过是听从皇太后的安排罢了。”

“那又如何？”独孤彻最讨厌有人诋毁萧皇后，尤其是他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讨论这个之后，她还要继续提及，他就更加厌恶了，于是冷冷地说，“即便她是杨氏选定的人，可她并未伤害过朕。倒是你最近怎么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癫狂之举？”

佟素凝望着独孤彻，哈哈直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然后她悲哀地说：“陛下，素凝也从未伤害过您。”

独孤彻闻言露出了满脸不耐烦，然后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方说：“皇后，你醉了。朕知道，你说那么多，并不是想要跟朕讨论阿蕴，你的目的是夏侯纾。不过朕要告诉你的是，不论是阿蕴，还是纾儿，她们也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对不起你，所以你不用在朕面前挑拨。反倒是你，你从前对阿蕴做过什么，这些年又在宫里做了什么，朕一清二楚。之所以不拆穿你，是因为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朕现在需要一个皇后。”

佟素凝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那他又知道多少呢？

独孤彻不想再跟她翻旧账，再次命令宫女将她带回聚澜殿。

佟素凝依然还沉浸在猜测和恐惧中，在宫女的搀扶中努力的针扎着，然后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板上，十分狼狈。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独孤彻之所以对她这般冷漠和苛刻，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许多真相，而是因为不爱。他不爱她，所以她做对了是错，做得不对，那就是大错特错！

可惜，她在这一刻才明白。

佟素凝抬头看向自己爱了十多年，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却感觉无比陌生，仿佛在这一刻又重新认识了他。她想在说些什么，却觉得有一股苦涩从喉咙里冒了出来，把话堵了回去。

也罢，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能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她现在是皇后，膝下还养着姚槿秋的儿子，即便独孤彻将夏侯纾捧上了天，只要她还活着，夏侯纾就不能取代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