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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1页）

周三，埼玉县城东中学。

午休结束前五分钟，伏黑惠脸上带着校服袖子硌出来的红印子，打着哈欠从天台下来，睡眼蒙眬地回到教室里。在等待上课前的几分钟里，他就差点又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

坐在旁边的女同学有点担心，凑过来关心他怎么困成这个样子：“伏黑同学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不，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伏黑惠应付着同学的询问，满心不爽地想起让影响自己睡眠的“罪魁祸首”。

昨晚十点多钟，他已经洗漱完准备再看看书就睡下的时候，五条悟突然闪现刷新在客厅的窗子外面，呲着牙敲敲窗玻璃向他招手傻笑，被绷带束起的一头白发反射着路灯的光，在昏黑的夜里显得无比明显。

伏黑惠握紧了拿书的手，有种手痒想揍人的冲动从心底涌上来。

五条悟还在窗外挥手，指着内侧的窗子开关冲他示意，伏黑惠盯着他看了几秒，正不情不愿地起身，客厅门口忽然传来拖鞋走路的声音，是从厨房过来的津美纪：“啊，我在厨房侧面的窗子看到影子，就猜是五条先生来了！惠，快去开窗呀！”

伏黑惠无声地嘟囔了一句，走过去旋动把手拉开活页窗，又侧身向旁边让开一点，不是太高兴地问候：“五条先生，晚上好……”

五条悟一矮身从打开的窗子里钻进来，动作相当敏捷，他笑得很灿烂地跟两个小孩打招呼：“呀，惠，津美纪，好久不见啦，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伏黑惠没接话，津美纪则笑眯眯地回答：“托您的福，我和小惠一切都好，您最近都没过来，是因为入夏工作很忙吧，真是辛苦了，要喝点饮料休息一下吗？”

“还是女孩子可爱一点。”五条悟感叹一声，摆摆手拒绝了：“不啦，我还有个祓除咒灵的任务，正好地点在这附近，所以想起来准备带惠去见习一下。”他抬手拍拍站在身侧的黑发少年：“快去换衣服，已经很晚了，要抓紧时间啊。”

“知道很晚了那你就自己去啊，我明天还要上学的。”伏黑惠有点不满地哼了一声，行动上倒是很顺从地回身往房间走，很快换了一身适合外出和活动的宽松衣服回来。

津美纪趁着间隙从衣架上找出一件稍厚的长袖外套递给弟弟，顺便还很关心地询问代理监护人：“现在这个季节，晚上气温下降得还是很厉害的，小心不要着凉了，五条先生您穿得也有点单薄，要加一件衣服吗？”

伏黑惠摆手正准备拒绝，五条悟已经提前伸手从津美纪那里接过外套，反手塞进他怀里：“我就不用啦，五条先生身强体健，这点温度不算什么，倒是惠确实应该穿厚点，我们可能要在废弃的工厂里呆很久哦，接好，快谢谢姐姐。”

搞得好像他是不懂事的小孩一样。伏黑惠暗暗瞪了五条悟一眼，别别扭扭地向姐姐道谢，跟在五条悟身后出了门。

“那我们就走啦，津美纪别担心，靠谱的五条老师会照顾好惠的。”五条悟半回身冲在门前目送他们的津美纪挥手保证，伏黑惠也伸手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赶只穿了一身单薄家居服的女孩回屋内：“……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好的好的。”津美纪笑眯眯地应着，脚下却一步不动：“谢谢五条先生照顾我们小惠，惠，不许没礼貌，要好好跟五条先生学习哦。”

……

从伏黑惠升上中学以来，五条悟隔三差五就会来带他去自己的任务中“见习”，看情况让他在有自己从旁看护的前提下尝试与咒灵战斗。

——虽然完全不打算成为什么咒术师，但伏黑惠也明白，五条悟的这种行为完全是出于为他考虑的好意：他天生具有咒力、能够看见咒灵，受到咒灵袭击的可能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大多数非术师家庭出身的咒术师都是这样夭折在幼年的——因此，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就必须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才行。

而且虽然伏黑惠自己绝不肯承认，但以他的性格，没看到也就罢了，一旦有诅咒事件发生在眼前，他是绝不可能忍耐住眼睁睁看着对咒灵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尤其是认识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咒杀的，这样一来，拥有战斗能力也就更加重要。

五条悟这个男人虽然表面轻浮不靠谱的很，但他没有因为伏黑惠明确表示过的“拒绝成为咒术师”而放弃对他的庇护和培养。

他让伏黑惠能够在保证安全的环境下尝试与咒灵战斗、练习在实战中驱使式神，帮助他拥有更多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力量，并且顶着禅院家的压力让他一直过着普通人的平静生活，桩桩件件，都是很大的恩情。

正因如此，伏黑姐弟其实都很感激五条悟。只是姐姐会大大方方地表示出来，而弟弟正值青春期性格别扭，嘴上犟着不肯承认罢了。

就像这次，五条悟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上学日的半夜把他从家里拎出来，说着“距离很近”其实一路把人带到差不多位于东京另一头的废弃工厂里，伏黑嘴上抱怨两句，还是老实跟着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去了。

负责开车的毫无意外还是五条悟的御用工具人伊地知洁高，兢兢业业的辅助监督半夜加班把二人送到目的地，又在任务地点的废弃工厂外设好“帐”，与负责监视的“窗”人员做好交接后，在外围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

这家工厂在十数年前连续发生过几次比较严重的安全事故，当时相关产业竞争激烈，声誉和收益都大跌的情况下很快无以为继破产清算了，厂房位置比较偏远，又是“凶宅”，没人愿意接手，于是一直荒废到现在，成为了远近知名的怪谈发生地。

咒术界的“窗”早在数年前便已将此处列入需要重点关注的诅咒孵化地点，定期巡视并祓除丛生的低级诅咒，以防出现意外。

前不久，有负责监察附近医院的人员报告，近期有十数名在附近居住或工作的健康人突然患上了昏睡症，逐步陷入持续时间越来越长的昏睡之中，医生经过详细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身体病变，最后只好都笼统地归因为“心理疾病导致的嗜睡”。

同时，这处工厂里原本应当稳步增长的低级咒灵数量也被监测到突然间的反常的急剧减少，时间上的巧合令人不由尝试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进行调查。

“窗”经过走访调查发现，大约在这些人发病前一个月左右，曾有一名高中生因为不堪严重抑郁症所致失眠的折磨而在工厂里上吊自杀。据此怀疑，该生可能具备一定的咒力天赋，以他的死亡为原点，催化了工厂区域年深日久积累的负面情绪的转化，“孵化”出了以其最深执念“抑郁症”为诅咒表现的咒灵。

因为高度怀疑这个咒灵的能力与精神相关，所以即使它目前的评级尚只有二级，但出于谨慎，“窗”还是要求尽量由一级及以上的咒术师来负责祓除，一来二去就递到了爱岗敬业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这里。

精神攻击类型的咒灵相对少见，实战中也更难对付，这次的任务地点难得地正好就在东京，五条悟便决定带伏黑惠来长长见识、增进经验，可能的话让他也亲自下场感受一下与这类咒灵战斗的感觉。

伏黑惠跟在五条悟身后，两人一同缓步向工厂深处走去。

深夜的废弃厂房破败又空荡，清晰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四面八方的回声混杂着涌向耳膜，仿佛身后有无数人正混乱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行走般，活脱脱一个即将发生什么灵异事件的恐怖片片场。

伏黑惠虽然不怕这些，但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调动各项感官警戒四周，因此在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大咒力时，他成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侧身避过从身后方冲着他脑袋疾射过来的攻击。

那东西没能击中目标，直直打在侧前方的水泥墙柱上，像什么软体动物一样扁扁地贴附在上面。

——那是一只眼球。

眼球中央，本来应该是瞳孔的位置裂开了一道缝隙，从中伸出一条蠕动的、舌头般的暗灰色柔软触肢。这从咒灵本体中分裂出来的眼球骨碌碌地转动几圈，盯住原本的攻击目标，触肢蠕动着发出言语的颤音，仿佛那真的是一条舌头：“睡……睡……!”

“喔，看来惠你更受欢迎呢。”五条悟在旁边假装感叹，见此情景，他干脆双手插兜后退几步，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伏黑惠知道这是示意自己“既然被盯上了不如就先战斗试试”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力量也有一定信心，加上五条悟就在旁压阵，没有后顾之忧，少年人的好胜心在陡然遇袭的肾上腺素分泌下也被逐渐激发起来。

他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五条悟的调侃，沉下心来专注于战斗之中。

式神使趁着新一轮攻击开始前的空隙两手交叠结印，召唤出黑白玉犬守卫于身侧，与主人一同分别注意警惕着左侧还黏在柱子上的眼球，和另一边最初攻击袭来的方向——蓬勃涌动的咒力显示分明，咒灵本体就藏在那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