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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易改（第4页）

她原以为柳月白走错了道自食苦果，这种事人世间演过千百遍，无甚好在意的。

如今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祝词，饶是她心中也升起一点疑惑。

一个愿意为她这种人祈福许久的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那般模样？

疑惑一旦浮现，便自顾自地生长庞大，再加一点歉疚，更无法视而不见。

之前她不想受人束缚，对俗世生灵亦无太多体恤之情，因而不愿涉足其中。

现在就当是答疑解惑了。

更何况她也不想生前独来独往逍遥自在，死后却莫名其妙的欠人情。

自己过不了业火道，入不了轮回，柳月白那么多冥符算是全白烧了。

不知道自己不轮回直接还阳，算不算遂了她的愿。

殿中两个鬼差并判官阎王，见池陌终于愿意转过身来，齐齐松了口气，就差没请她去阎王座上坐了。

“好歹柳姑娘是挂念着您的，”白无常趁热打铁，“这十年来，她每日都烧祝词冥符，便是有日子赶不上，来天也会补上。”

自己都死十年了？

池陌心下思忖，嘴上调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不去了。”

地府，轮回井旁。

“您身上带着判官大人写的降身符，会自动为您寻找新死不久还可附体的合适肉身，附体成功后与活人无异，柳月白如今在青陆山，您多半会也会降身在那附近，之后的事，就全仰仗天炎尊上了。”白无常跟个送孩子远行的老母亲般絮叨了一阵，却见池陌正盯着漩涡般幽深翻腾的轮回井看，好像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

再忍忍，这祖宗自己惹不起。

白无常决定还是把该说的说完，“从地府建立到如今，功德簿的预测从未出现过如此巨大的偏差，我想其中必然有猫腻，但至今也没查出个眉目。好在堕地狱道并非易事，若您跟在柳月白身边，可以多留心她的心智变化，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知道了，也就是说我不仅得保她的命，还得保证她心魂健康是吧？”方才还神游天外的池陌侧头笑眯眯地看向她。

白无常被她看得发毛，忙辩解道：“这只是我的推测，到底如何处置全凭您自己定夺。”

“呵，行，你话说完了？”像是满意她的回答，池陌的笑和气了几分。

“说完了，您随时可以出发。”白无常强压着上扬的嘴角。

这煞神可算要走了。

“无常大人别急，我还有三个问题。”女人笑弯的眉眼缓缓舒展，宛如巡游空中的鹰隼，状似散漫，又随时会扑击而下，“第一，那功德簿记载的功德多与生灵杀赦有关，如此，我还阳后便去杀人，逼柳月白来救，直到她补齐亏空的功德，如何？”

“万万不可！”白无常吓得魂魄都浅了几分，尖声道，“你降身之人在功德簿上是已死之人，不会再产生功德，你的功德实则是跟柳月白绑在一起的，此法扣得功德肯定比加得多！”

这是什么魔鬼办法，亏空的功德来回足有八千万，就算她是为了帮柳月白攒功德假意杀人，光吓也得吓死一群。

“随口一问，你怕什么？”池陌笑容依旧，白雾一时分不清这人是真得有这打算，还是纯粹吓她图好玩，“第二个问题，若我没能阻止柳月白堕地狱道，那我在她作恶前直接杀了她，再按照功德簿上写得去把妖主杀了，如何？”

你跟柳月白是有仇吗？句句不离取人性命，白无常感觉不对，却又不由自主地顺着池陌说得往下想了想，半晌方道，“这算一个办法，但我建议您不要万不得已不要随便用，最稳妥的方法是让柳月白按功德簿原本的记载行事。”

若是别人跟白无常说要杀堕地狱道的柳月白，她多半当个笑话听，作为百岁便迈入最后一境成为九州第一的修士，柳月白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有古人。

唯一的那个古人就站在她面前，跟她商量杀柳月白的可行性。

作孽啊。

“知道知道，这不是先做好最坏打算吗？”池陌漫不经心地应和道，“第三个问题……”

白无常魂魄凝实了些许，在心中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生怕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你跟那位黑不溜秋的鬼差，是不是一对啊？”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女鬼已经大笑着往后一跃，跳进那深不见底的轮回井中。

“无常大人，后会有期！”

地府，阎罗殿。

“你们说，她不会还阳后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吧？”阎王后知后觉自己没留个后手，双手捧脸满面愁容。

“不好说，从功德簿的记录看，此人别称“天炎煞鬼”，罔顾律法，嗜杀成性，人品非常糟糕。”判官翻着功德簿，实事求是道。

“小鬼以为不会，”白无常安慰道，“据我看来，池陌虽然残忍好杀，却并非失信之人，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拒绝，如今既然答应下来，想必会好好去做。只是，”她想起池陌走前问自己那三个问题，心中惊悸感挥之不去，此人当真是叫鬼也摸不着头脑，“只是她那个性子，闹出其他乱子恐怕也是难免的，毕竟江山易改……”

一旁发呆的黑无常面无表情地捧哏道：“本性难移！”

判官不甘示弱，“狗改不了……”

阎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