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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马上的谢煊，望着小河对面黑压压的大山，心中从来没有过的波澜壮阔。他从戎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但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激动兴奋过。不是从前那样面对敌军时，心中不自觉涌起的嗜血和暴戾，现在的他，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

  当然，柔软归柔软，打起仗来，还是得杀伐决断。他大手一挥，朝伸手举着伙伴的士兵道：&1dquo;放火！”

  士兵们小跑着上前，淌过河水，将对面的山点燃，又齐齐退回来，看着烟雾和火焰朝山上窜去。

  *

  这一晚采薇躺在陌生的床上，睡睡醒醒，夜晚好像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天空露了鱼肚白，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县衙大门外，如今县衙只有少量的士兵留守。她满脸焦灼地问门口站岗的卫兵：&1dquo;有消息了？”

  卫兵摇头：&1dquo;回三少奶奶，暂时还没有。”

  这时陈妈走了出来，笑盈盈道：&1dquo;从这里去山下，走路得小半日。三少至少得今天下午才能回来。少奶奶别担心，三少肯定能打赢，平安归来的。”

  采薇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竹篮，问：&1dquo;您这是要去哪里？”

  陈妈道：&1dquo;我去买点菜，等晚上三少回来，给他做点好吃的。”

  采薇想了想：&1dquo;我跟你一块儿去。”

  陈妈笑说：&1dquo;好啊，平日三少是我做什么他吃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喜欢什么，有三少奶奶一块，也好叫我别买了他不爱吃的。”

  采薇其实也不知道谢煊爱吃什么，他有时候做派颇有些公子哥儿，但有些方面又实在粗糙的很。在华亭时，虽然有吴妈照料他的起居，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下属一块在使署和营地的伙房吃，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在谢公馆，她也从来没听到他吩咐过厨房。

  两人边往集市走，边说着话。

  陈妈道：&1dquo;少奶奶，你有所不知，我们一带匪乱严重的很，以前王大年的人经常下山来城里杀人越货，我孩子就是死在这些土匪手中的。本来我给县知事家做佣人，就是希望他能剿匪帮咱们这些老百姓除害。可这都几年了，大清都没了，土匪还是那么猖獗。这回打仗，县知事听到风声，立马带着老婆孩子跑了，根本不管这城里的老百姓。”

  采薇笑道：&1dquo;三少同我说过这事儿。”

  陈妈道：&1dquo;是吧？我跟你说，三少刚刚带兵进城的时候，咱们城里的人，生怕他跟王大年和田越一样，看到东西就抢。哪知他驻扎下来后，派人挨家挨户收粮食，全按市价，一分钱不少咱们老百姓的，家里穷的干脆不去收。他不仅不抢东西，还把趁乱闹事的地痞都收拾了。他的兵在城里这半个月，一回事都没闹过。”

  采薇倒是知道谢煊治军严明，只是没想到行军打仗时，竟然也能如此恪守纪律，倒真是叫她对他的治军能力有点刮目相看了。

  她说：&1dquo;这是应该的。”

  陈妈继续说：&1dquo;咱们霍山的人，现在就盼着三少打赢这场仗，出了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

  采薇点头：&1dquo;嗯，会的。”

  两人来到集市，给谢煊买了只土鸡和鳜鱼，采薇想了想，又让跟着保护的两个士兵，去借了板车，将这集市上的肉菜买空，一趟一趟运回县衙。谢煊一路从南京到六安，行军几个月，除了战死的士兵，还有大批受伤的士兵沿途停下，如今只剩四五千。打了胜仗，不能只将领吃好的，士兵也得好好吃一顿。

  她别的没有，钱还是带够了的。

  陈妈见状，笑盈盈道：&1dquo;行军在外日子苦，这些天我也是亲眼看到的，这些驻在城里的士兵，不说吃糠咽菜，但也是几天才能见到点荤腥，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还苦。等晚上他们一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好饭好菜，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少奶奶和三少一样，肯定都是有福报的人。”

  采薇失笑：&1dquo;不管是将还是兵，都是人。我是寻思着就给三少准备，不管他手下那帮出生入死打仗的兵，实在过意不去。”

  *

  在县衙外的伙房如火如荼忙碌准备几千人的饭菜时，一片狼藉的大别山下在经过一天多的鏖战后，也终于归为平静。匪王大年被乱枪打死，田越被生擒，他手下残部仅剩的几百人，在领被擒后，缴枪投降。

  谢煊这边准备得充分，伤亡很小。临近晌午的阳光炽烈，一行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处理完残迹后，暂时驻扎在河边休息。

  其实他恨不得马上回去，但回城的路途不算近，他不忍太折腾这些一夜没合眼的士兵。

  陈青山不知从哪里拿到两枚果子，跑到他身边，笑嘻嘻道：&1dquo;三少，这回是终于结束了。”

  谢煊随手拿过一枚果子啃了一口，叹道：&1dquo;是啊，终于结束了。”

  陈青山道：&1dquo;三少，我觉得你这次的作战风格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1dquo;嗯？”谢煊看向他，等他说下去。

  陈青山笑说：&1dquo;怎么说呢？你以前打仗吧，很容易就杀红眼，带领部下猛打猛冲，就算是打胜仗，但往往咱们也损失不小。这回你不疾不徐，咱们不仅大获全胜，还没损失多少兵。”

  谢煊愣了下，道：&1dquo;我以前确实有点年少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