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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谨则道:“说说吧,怎么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易洛却不知怎的,听了他这话只是冷笑,半晌才低低地哼了一声道:“你是谁?管我做什么?”
衡谨知道她是在闹脾气,遂用扇子轻敲了一下桌子,然后淡淡说道:“别不知好歹。”
他刚说完这话,伴随着一阵吆喝声,小二端了菜上来。那是一大条松鼠桂鱼,被油炸的脆脆的,整个背脊都支棱得犹如一朵菊花一般,上面氤氲的热气让这道菜肴更显鲜美。衡谨的视线被小二放盘子的动作挡住了一瞬,等到再看见易洛的时候,却见她两只眼睛都红红的,隔着水汽就那样看着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见状,他的眉头快地往下压了一下,随即轻叹了口气道:“吃吧。”
易洛之前在家里已经吃过饭了,这会儿其实根本就不饿,但她情绪低落,没什么心情也没什么欲望说话,因此也只能夹了鱼自己默默地吃。吃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这隔间里太闷,她又将窗户打开。外面月升庭树,几点疏星,修竹婆娑,落叶如簇,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似乎都是如此,可她却知道自己这样的时候不多了。倦怠一般地叹口气,她将视线移到衡谨身上,开口道:“今日我有事情,所以也没能再去别院,林姑娘怎么样了,她,能下床走动了吗?”
衡谨“嗯”了一声道:“她好多了,今天已经能够外出了。”
“你们……”易洛想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弄得?”
,可她也知道眼前这人不会跟她说其中的实情,所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们什么时候回醉城?”
“不知道,不过大概也不会很久。”
衡谨并不吃那些精致的菜肴,只偶尔浅尝一口酒。易洛还是看不过眼,同他道:“你点了这么多菜不吃,岂不浪费?还有这酒,你喝就喝,抿一口抿一口的,又算是怎么回事?”
衡谨道:“这酒喝一口和喝一杯,或者喝一壶,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与其如此,一口便够了。”
“你们到底是哪里的人,怎么这么奇怪?”
易洛忍不住道。衡谨看看树梢上的月亮,道:“总之,不是你们镜城的人。”
“是啊,你们不是镜城的人,迟早是要走的,可我呢,明明生在镜城长在镜城,可……”可我很快就也要不是镜城的人了。这后半句话不知为何,易洛就是说不出口,于是她又转了话题道:“秦公子,你们家主上难道只有你这一个下人吗?这么多天,除了你,我都没有见过他们身边有其他人。”
衡谨觉得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也没必要骗,便如实回答她道:“当然不是,有很多。”
易洛放下手里的筷子,“可这些天我都没看见,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都在什么地方藏着,等有事情了才会出来?”
衡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易洛抿抿唇,下意识道:“既然秦公子有这么下人随从,那缺你一个一定也没关系吧?”
衡谨端起酒杯浅浅尝了尝,随即摇摇头道:“主上似乎根本不需要我们。”
“既然不需要,那你岂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易洛虽然不明白他这话的具体所指,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衡谨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眼皮郑重道:“是我们需要主上。”
“你们……”易洛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沉了沉。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你们回去之后会一直在醉城吗?”
“不会。”
衡谨回答的十分干脆。于是易洛接着问道:“那你们会去哪儿呢?会去耀都吗?”
“也不会。”
他回答的如此之快,易洛的一颗心简直沉到了谷底,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然后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有很多重要的话想说,但咬了半天的下唇,也只挤出一句话:“我真的很不甘心……”说完,她又死死咬住下唇,控制着嘴唇的抖动,手指在酒杯上捏了又捏,手背上的筋络鼓了又瘪瘪了又鼓。但衡谨却如月光中的一尊雕塑一样,美丽,冷硬,和真正的活人有着无限距离。因此这顿饭的后半部分,易洛不再问任何问题,她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果子蜜,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和衡谨在空中主动碰杯。她似乎是醉了,又似乎并没有醉,只是因为夜太深而困倦罢了。她一会儿以手托腮看着衡谨道:“吃啊,这么多菜,不吃都浪费了。”
一会儿又捧着酒杯看月亮在里面晃荡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你知不知道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还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人道:“你这么好看,怎么生的?告诉我,我以后让人也给我生一个,我天天看。”
有小厮过来问他们道:“二位可是吃好了?我们这店要关门了,您二位谁付钱呢?”
易洛抱着酒壶还在喝,衡谨从袖中掏出两块碎银给了那小厮,然后对她道:“时辰不早了,店也要打烊了,这回总可以回家了吧?”
“打烊了啊,那回家吧,。”
易洛一边说一边有些迷糊的站了起来。但她意识到底没有白日那般清醒,斗篷落在了座椅上也一无所觉,衡谨只得走过去将斗篷拿起来盖在她身上道:“自己系吧。”
可是易洛却像没听见一般,直接往走廊里面去,浴室斗篷就又掉落在了地面上。衡谨无奈地摇摇头,见四下无人,他便伸出右手,五指一张,那斗篷就自动地飞到了他手上。然后他将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易洛拉住,把斗篷给她系到了颈间。易洛并不是个矮个子,而且也有一个高鼻梁,所以她一抬头,鼻子就和衡谨的下巴碰了个正着。这一下,俩人都疼的捂住了自己被碰到的地位,衡谨的下巴还好,易洛因为碰到的是鼻梁,甚至流出了鼻血。偏偏她人还是迷糊着,自己流鼻血了都不知道,还是衡谨看她手指缝里染上了红色才意识到。于是他连忙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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