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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并不是记忆中的母亲,而是林亦的小叔。
中年男人穿着褪色的羊毛衫,脚踝处露出一截黑色秋裤,正蹲在地上边收拾东西边招呼他进来,
“你妈和表妹都在旅店住着呢,回来了就赶紧跟我收拾东西吧。”
林亦放下手提包,半蹲下身帮忙把散落在四处的水果和衣服放进塑料袋里,他问“后天就做手术了,怎么还住旅店”
“是因为我回来的晚,我妈不肯进医院吗”
刘树青把小塑料袋都拢在一起,随后套进大塑料袋里打了个死结,“她确实说不见到你就不做手术,但住院这事不赖她,医院没空床位,这几天才刚腾出来一张。”
林亦点点头。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上了出租车,这小城从南到北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转眼间绿夏利就开到了医院门口。
白墙红十字,x附属医院旁开着一排小店,十几年如一日,一点都没变,卖寿衣花圈的和卖糖葫芦小零食的混在一起,香灰里夹着蜂蜜的味道,迎来送往的事不知道看过多少。
医院旁边的小旅馆只有三层楼,每间屋子都像鸽子笼一样,林亦和刘树青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三楼,迎面就看到了一个瘦高的姑娘。
“爸,表哥,我帮你们拿东西。”
林亦把手里最轻的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萌萌长高了。”
李梓萌抬头看了他一眼,鹿一样的眼睛里又惊又喜,随即接过袋子飞快地跑了。
李梓萌是刘树青的女儿,是他的表妹,当年刘树青嫁给他舅舅后没过多久就生下了这个小女孩,只可惜舅舅在孩子五岁时就突心脏病去世了,之后刘树青就一直独自养着孩子,再也没嫁。
因为刘树青是男性,所以一般林亦不叫他“舅妈”,而叫他小叔。
“哎,长高长大了有什么用,一样的不省心。”
“十几岁,总该有个叛逆期。”林亦说。
北方干燥的空气让木板变得极脆,当林亦推开薄得只剩下一层的木门时,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凌乱的床榻,然后是坐在床上全身水肿的妇人,那个生他养他的母亲。
“妈,我回来了。
”
“你还知道回来”
先进屋的李梓萌扶李文雅坐直身体,她抬起浮肿的眼皮,“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妈了。”
“没有。”青年低声说。
将塑料袋里的换洗衣服拿出来几件,他双手递给李文雅,“我听小叔说下午住院之后还要做几项检查,不用空腹,那我现在去买饭。”
“来了就要走,你这么不想见到我这个妈”
林亦叹了口气。
李文雅现在的样子和林亦记忆中的“母亲”形象有着很大的差别,因为严重的心脏病,她看起来至少掉了三四十斤的体重,整个人瘦到脱相,可偏偏脸和手指都是浮肿的,眼睛总是半睁半眯的样子。
可即使是她病得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林亦还是感到一股压迫,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过会去买饭吧。你在北京见到你那个狗杂种爹没我都病成这样了,那个抛妻弃子的东西也没来看我一眼,也不知道当年是谁把他从泥沟里扶起来的。”
李文雅啐了一口,“让他烂在地里好了。”
林亦站在床边,盒子一样大的电视机里传来“沙沙”的雪花声,临街的窗户呼啸漏风,一指宽的窗沿上满是灰土,床头柜油得亮,不知道多久没擦了。
他有些头疼。
“没见到。”
“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混出个名堂来,连自己亲爹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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