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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人的身影隐在山凹之间,云朵才收回视线。她回到屋子,将屋子里仔细收拾了一番。
窗前的梅花与外面的雪色,相映生辉。
云朵扶着脸颊慢慢坐下,拨弄着梅花,想起来有一年,刘时附庸风雅,非拉着孟谦去郊外踏雪寻梅,不料那雪越下越大,两人象个白熊般狼狈地窜回来,被孟夫人好一顿痛骂。他受了风寒,在被子里裹了三天。他那年似是十七岁。
云朵嘴角眉梢都浮上笑容,那时他可真是傻呼呼的。她虽然暗地里喜欢他,却从没有非分之想。
等到那日,刘公公来,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时,她盯着他的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吐出一个“好”字,她只能宁为玉粹。
没想到,他那么委婉又那么坚决地回了刘公公,用了那样一个借口。她当时只觉得人生真是一场大悲大喜。他一句话,让她从绝望的深渊飞升到幸福的云端。
从此,她看他再不一样。她明知道他说得不是真的,可是她把它当了真。她愿意担了这个虚名。即便她听到孟夫人要为他定亲,也没有一丝失落与难过。她原本就没想过能与他相当,她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就好。她希望能有一个比她更好更相当的人来配他,给他幸福。而自己,能有一个小小位置站在他的身后,已经很满足。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感情卑微,她只愿意他快活。能时时刻刻看到他明亮的眼眸,神气的眉毛,对着她温和的微笑这就足够了。她自己怎样,并不重要。
方一鸣的陷阱做的很失败,巡视了五个,只有一只傻呼呼的山鸡被套住了,而且已经冻得僵死。
方一鸣乐呵呵地收了兵,孟谦觉得被忽悠了一圈,上山来,不是打猎,乃是散步更合适。
回到野居,已经大不一样。处处干净利落,一尘不染。梅花悄然吐蕊,厨房里飘出饭香。
孟谦身上漫过一片温暖,象是泡在温泉里。这虽然是方一鸣的家,却经了她的手,带着她的气息,这屋子似是一个迎接丈夫归来的妇人,处处都透着亲切。
云朵从厨房里听见声音,开门出来。她在门边被雪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笑容象雪一样恬静。
“二位大侠,有什么收获?”
孟谦提起山鸡晃了晃,云朵扑哧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方一鸣瘪着嘴叹道:“这是明显的轻视,看不上眼的表示。”
孟谦笑着接过山鸡去了厨房。
染香山的日子总是让人忘忧。转眼已是初八,孟谦与云朵在山上悠然过了十天,想起来小饭庄还要开业,便收拾了东西要下山。
方一鸣送两人下山,在山脚。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
“孟老弟,我知道你肯定不肯收,但这是我的心意。”他的语气焦灼又诚挚。
孟谦被银票吓了一跳,那数字,太大。
“一鸣兄,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银票我的确不能收。我现在虽然不比以前,维持生计并不在话下。”
方一鸣对他的反应意料之中,却仍是劝道:“什么时候,能不与我见外,拿了揣到怀里才好。”
要是对这么多银子都不见外,直接拿到手里装成是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多。孟谦笑了:“我的确是不需要,若是真没钱了,我肯定不会见外。”
方一鸣看着孟谦,眼眸一紧,沉声说道:“若是我有事,你肯拿给我也不会比这少。”
“这个,以前会,现在我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孟谦嘴上笑着,心里却觉得这沉甸甸的一份情谊实在是让人心头哽涩。
“你我之间,难道白担个朋友的名声,不能共患难?”方一鸣眉头紧锁,有些生气。
孟谦十分感动:“一鸣兄,钱财身外之物,你比我看得很开,我若是真缺了,不会和你客气。如今,我确实是不缺钱。”
方一鸣见多说无益,只得挥挥手,让孟谦上了马车。云朵坐在马车上对他微笑,他还是不死心,又对云朵说道:“弟妹,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孟谦,你不要生气。”
云朵被“弟妹”二字震得一脸红云,孟谦无奈地笑着,推了推云朵。
云朵下了马车,随着方一鸣走了十几步。方一鸣背对马车,将银票放到云朵手里。云朵一惊,看着手里的银票,又看看他。
“他不肯收,我意料之中的事。如今,你们一切都不比往日,拿着这个,万一有什么不时之需也用得着。”
云朵急忙说道:“多谢方公子,这个,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也用不着。”
“只当是我入了份子,日后酿了酒,酒坊也有我的一份。你先拿着,别告诉他。”方一鸣说完,急匆匆地走了,生怕云朵再来推辞。
云朵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又感动。他出手千金,却身处陋室,如此阔绰又如此清贫。这样的一个人,象是山头上的雪,似乎很纯净,却又象是井,深不见底。
云朵上了马车,心头仍是无法平复,生平第一次在怀里装那么多银子,竟将她的心都烫得慌乱起来。她按着心口,想起来日,孟谦重开了酒坊,再置一块地,半隐半商,应是很美。到时,如果这银子用不上,就还给方一鸣。他虽然说是入份子,但云朵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说辞,只为了想要让她留下银子而已。即便这银子只是在孟谦这里存上一天,也是全了他的一份拳拳心意。云朵叹了一口气,人生有一知己,果然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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