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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震压住步子和夏冰慢慢走在松软洁净的新雪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周围店招霓虹闪烁不停,像是被谁关掉了背景音乐的街景,空有热闹,却无声响。祁震几乎没有过这样逛街的经验,很是新奇,他不时侧过来,看着夏冰,这姑娘今晚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电话里和消息里那个活泼可爱,思维跳脱的女孩儿现实中竟如此矜持寡言,祁震想着不免微笑起来。
夏冰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在雪地里滑一跤。她今晚觉得脑袋有些迟钝,好像一切对她来说,都只能完全被动地接受,不太能思考,而自己的脸也一直热乎乎的,凉不下来。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一半的路,终于碰上一辆刚刚送完客人的出租车。坐上车的时候,祁震突然握了握夏冰的手,问:“还冷吗?”
夏冰摇头,轻轻抽回了手。
车子不多时停在了夏冰住的家属院门口,祁震提着蛋糕仔细辨认了楼号,然后才提着蛋糕跟着夏冰走上楼去。
楼道里昏暗窄小,无法两人并排,夏冰便让祁震走在了前面。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夏冰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也随着寂静之中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又一次加起来。她忽然意识到,爸妈都不在家,她这样冒失地让一个陌生人进门,好像不太妥当?不过,他算是陌生人吗?能不能算朋友?可即便是朋友,这么晚了,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她胡思乱想着,直到走到自家门前,也没理出头绪,只好硬着头皮开门。
糟糕,吊灯坏了,夏冰进门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爸爸临时去加班,还没来得及换灯管。她轻轻吸了口气,摸进门去,平时两步就能找到的立式台灯,今天却好似换了地方。许久,夏冰终于摸到台灯开关,客厅终于亮起来的一刻,夏冰才松了口气。
祁震走进客厅,就着不甚明亮的灯光看了一眼四周的陈设,靠墙一排半新不旧的组合柜,不大的电视机嵌在电视柜里,旁边的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只放着一把梳子和两瓶便宜的护肤品。对面沙是松木的,坐垫上铺着暗橘色的沙巾。沙前放着一个黑色底座的透明玻璃茶几,与其他家具很不协调,明显是后来换过的。一切似乎比想象中更小一些,旧一些,也更廉价。
“你自己在家?”祁震毫不客气地坐在沙上,看家里似乎没有别人,随口问道。
“哦,我爸妈都上班去了。”夏冰道,她背着手靠在与沙相对的组合柜旁,拘谨的样子好像她才是客人。
“是吗?晚上不回来吗?”
“嗯,今晚不回。”夏冰如实答道。
祁震像是有些意外,他忽然笑了笑,没有做声,伸手慢条斯理地解着生日蛋糕盒子上系着的丝绸蝴蝶结。
夏冰盯着祁震白净修长的手指,这才想起自己进屋这么久还戴着手套,连忙脱下来放在门口的钥匙柜上。
祁震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插上蜡烛,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根根点燃,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十分专注,直到最后一根蜡烛燃起来,他才抬头望向一旁的夏冰,“来吧,寿星,许愿吧。”
夏冰看着烛光蛋糕,轻轻咬住嘴唇,她许久没有这样过生日了,上一次吃蛋糕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那年她十二岁,家里还没有经历一系列的变故,周末一家人经常去公园散步,妈妈也总是紧跟时尚地装扮自己,而她正沉迷于学习素描和电子琴……
“怎么了?在想什么?”
夏冰回过神,正对上祁震温柔凝视的眼神,她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一刻,夏冰脑袋里其实什么愿望也没想到,她觉得今天生的一切有些不太真实,好像一段故事的内容太多,让她抓不住重点。许什么愿呢?她忽然灵光一闪:希望以后过生日这天再也不要下这样大的雪了。
烛光摇曳,祁震默默看着夏冰闭上眼睛许愿时清纯又虔诚的模样,突然有些冲动,想在她脸颊上轻吻。
夏冰睁开眼睛,用力吹灭了蜡烛,望向祁震的时候,眼里满是羞涩和感动。
那天晚上的蛋糕,祁震和夏冰好像都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也许是望着对方的笑容都过于甜美了。
吃完蛋糕,已经将近1o点,夏冰一边收拾一边暗暗琢磨:刚刚吃完人家东西就下逐客令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祁震在一旁道:“今晚能不能让我留宿一晚?”
夏冰惊讶地扭过头去,“不方便吧,我一个人在家——”
“是吗?可上次你在我家不是也住了两个晚上?”祁震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地看着夏冰。
“那是你强——”夏冰脸颊憋得通红,到底没把强迫两个字说出口。
“是吗?”祁震像是无比失望地叹了口气,接着对夏冰道:“你也看到了,我空手来的,连家里的钥匙都没拿,现在出去,也只能找酒店了,可是今天这样的天气,这会儿估计是连车子都叫不到……”
夏冰看着祁震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人,那个看起来曾经帅气油滑,之后是暴力冷酷,然后又文采飞扬,今晚却是笑容温柔到让她心里慌的,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真的要赶我走吗?”祁震定定地望着夏冰。
夏冰轻叹口气,终于心软妥协道:“好吧。”
“太好了,我住哪一间?你的房间?”祁震收起可怜相,露出得意又灿烂的坏笑。
夏冰轻轻嘟着嘴,推开东南角一个卧室的房门道:“喏,这里。”
祁震走进房间,环顾一圈过于简单的家具陈设,悄悄收敛了轻浮的笑意,他没想到夏冰的房间会是如此——简陋,他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语,是的,在他眼里,这里实在简陋至极。
他走到那个漆面斑驳的写字台前,看见上面堆着的一摞书里,有许多是自己推荐的书,不禁有些惊讶,“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些,你都买来看了?”
夏冰眨了眨眼睛,“有几本是买的,大部分是从书店里借的。”
祁震心里暗暗感慨,从小到大,同学朋友,他给很多人推荐过很多的书,可从没有哪个人把他的话当真过,自然也没有谁能像夏冰一样跟他聊那么多。
“你给的书单太多了,还没看完。”夏冰补充道。
祁震轻轻点头,没再做声。他转过身看见夏冰只有一米宽的木床,不由得想起朝晖的工厂里的宿舍,他坐在床边试着按了按,果然硬邦邦的,像是只是铺了一层棉花褥子。
“嗯,这个被子行吗?”夏冰拉开叠好的棉被,本意是想问祁震棉被的厚度是否合适。
祁震没有捏棉被,而是用指间轻轻捻起棉被上的旧绒布被套,若有所思地点头,他第一次摸到如此软糯的布料,那是经过太多次水洗之后的绵软,与他日常接触到的纺织品顺滑柔软的手感完全不同。
夏冰看祁震用指间捏着,以为他是嫌弃被子是自己用过的,于是到储物柜里又拿了一床新被子过来,对祁震道:“那给你这个。”
祁震接过被子放在床上,有些纳闷,“被子不是已经有了么?”
“这个是新的,还没人用过,那个是我自己的,我拿走——”夏冰说着,重新卷起自己的被子,她刚想要抱起来,却被祁震从身后连人带被子地圈在怀里。
“别麻烦了,都给我吧,万一我半夜冻醒了,说不定要到处找被子呢。”祁震倾身在她耳边,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冰被祁震近乎耳语的动作撩得面红耳赤,慌忙推开他道:“那这两条都给你,就不会冷了!”
祁震看着夏冰惊慌失措的神情,立刻明白她在调情方面毫无经验,于是也不再逗她,老老实实地点头:“知道了。”
“你早点休息吧!”夏冰说着逃出房间,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祁震舒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今晚还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在夏冰狭窄的小床上躺下来,棉花褥子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硬,床头柜上的廉价台灯光线很柔和,用旧了的绒布被套摸起来格外柔软,被子是真的厚实又暖和,祁震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会比他想象中温馨舒适得多。
黑暗中,他闻到被子上淡淡的香气,很快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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