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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兰亭会（第1页）

忧心肖衡受了伤耽搁过久会有大碍，谢遥寰便建议尽快赶路要紧，况且她也有要事在身。

璇湖却是不疾不徐，只缓缓行至自己的乌骢马前将肖衡安置好，而后一跃而起端坐于马背之上，将肖衡护在身前的他侧目看向谢遥寰。

“再往前行一段，我去采些药草，到时寻一处地方熬煮后为他服下即可。”

“何必费心去寻什么医士，他的小命也等不及。”

谢遥寰心觉有理，便未反驳。

“你既有把握，那便立刻出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寿阳的方向驶去。

三月初八，岁在乙未，暮春之初。天未亮谢钦和好友贺嘉，孔文儒，一道于家中出，前往位于兰渚山附近的鉴湖一带，而此次的兰亭雅会则设于建造在湖口的兰亭之内。

兰亭会起初由时任会稽内使的王右军王羲之邀友人，谢安，孙绰等名流贵族及亲朋共四十余人，在兰亭举行了曲水流觞盛会。又因其于微醉之中振笔直遂写下了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一时间兰亭不仅成了聚会宴咏，高朋聚之处，更成为了当时的书法圣地。

谢钦未曾见过那幅在许多人心中有如神助，通篇遒劲飘逸，字字精妙，全文共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凡字有重复皆变化不一，可谓精彩绝伦的行书妙篇。他只知无数研习行书之人都倾心于兰亭集序不可自拔，不仅他的父亲谢彦，就连同行的好友孔文儒亦是如此。

他倒对那传说中的《兰亭集序》没甚兴趣，也无甚向往。此次他之所以前来参加这次兰亭会，除了来见识一番真正的名士风流，其次便是寻个由头离家以此来拒绝谢彦不顾他意愿做出的安排，他无心入仕，也不愿去建康。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由，此次过来实则是他心里抱有一丝期冀，他想着也许如这般的场合，那位几年未见的先生兴许会前来此地。

当年一别后他有偶尔去信至凤鸣山下的兰栖别业，可一次都不曾收到回信。去岁重阳他毅然踏上了前往凤鸣山探望贺容仙的行程，沿途所见秀丽的风景似曾相识，只是与他一道的没有他的阿姊。

带着隐隐的低落和即将要见到贺容仙的期待，终于在一个日落时分抵达兰栖别业。

应门的乃是一年老仆妇，人他是见过的，对方一开始并未认出他，直到他做了大致的介绍，仆妇才将他迎进门内。

让他心中讶然的是他所见的偌大别业，已不复昔日鲜活生动的景象，冷清凋敝了许多。从仆妇口中他才得知他的先生还有言笙师兄自六年前离开后便再未归来。

见那仆妇神情愁苦似有隐衷，他不好细问缘由，可忆起曾经再结合一些可循的蛛丝马迹，便也对贺容仙的离开有了一点猜想。

去看了自己曾经和谢遥寰住过的地方，于花厅内小坐了片刻后他没再久留，出于礼数即转道去福寿堂拜见过贺容仙的母亲后便告辞了。

回程的路上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可能无法再见贺容仙的怅惘，和对谢遥寰的思念来。

谢钦漫步于桥廊之上，将不远处崇山峻岭收入眼中，游离的思绪已渐渐回笼。看向身旁性情各有不同的好友贺嘉，及孔文儒，见两人正与他人寒暄，面上神情神采飞扬，也不觉牵起了唇角。

许是两人知他少言，便也自顾嬉笑交谈没有过多打扰他。

果然是群贤毕至，名士雅客共临的盛会，谢钦隔着碧水将那以茂林修竹为背景，正传来管弦之声的兰亭望入眼中，也将位于亭中的一些陌生面孔纳入眼底。此刻的他也的确见到了所谓名士们的风采，只令他失望的是那些人里并没有贺容仙。

一瞬间谢钦就没了上前去参与曲水流觞的兴致了。

“也是，先生那样的隐士又怎会来此。”

谢钦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失笑，笑过后又渐渐释怀了。

“这位小郎君便是你们口中的那位知交好友谢钦，谢明玉。”

“果真是颜如美玉，耀若明月，确实好风姿。”

谢钦缓缓抬起眸望着来人，见眼前着一身蓝色宽袖素袍，只用一支白玉簪子束，五官清俊，仪止风流，正微笑着与他颔以示招呼的郎君。出于礼貌，谢钦颔致意，而后看了眼已走到近前略带歉意之色的贺嘉，对陌生男子道。

“阁下过誉了，要论风采阁下尤胜。”

谢钦绝美姿容，肤色莹白，身姿清隽，行止间自有一派华贵内敛之气。如今的他年纪尚浅眉眼间犹带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稚，可其不卑不亢，从容自若欺霜赛雪般的矜傲却是让向来交友广泛，涉猎众多的顾湘刮目相看。

“吾乃吴郡顾湘，幸会！”

“方才听云之说起，你们三人此番结伴会聚于兰亭，一是为一睹会稽山阴群贤名士之风雅，二是为曲水流觞宴而来。”

“吾倒是十分期待明玉郎于席间一展诗情，和曲歌咏。”

顾湘话毕，一双凤眼内全是毫无遮掩的期待欣赏之意。

谢钦此前虽同顾湘并不相识，但也听人说起过山阴县里来了一位不拘礼教，纵情豪逸的公子。对方因兰亭盛会自漠北之地兼程而来，据说其交友甚广，很快就人尽皆知，于是也就没有了秘密。

顾湘顾子远乃是出身于江南门阀士族顾氏中的一员，只因太过离经叛道，恋慕上自己的庶嫂，被人撞破私情后仍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家中双亲对其失望透顶便不再管他，所有族人也对其讳莫如深。那之后他便索性离家游历去了，而当时的顾湘还只有十六岁。

心绪转换间谢钦已对顾湘有了一个大略的映像。但事实到底如何其中又有着哪些千丝万缕的纠葛，世人无从得知。他从来不会因为听到看到的片面去认定评断某个人，何况眼前举止潇洒的郎君，目光清澈，真诚洒脱，并不似那等狂悖忤逆之人。

“顾公子许是误会了云之兄话中的意思，我此行不过是陪客。”

言下之意并不难懂，顾湘闻言露出一抹淡笑。

“那倒是可惜了。”

一旁看着二人也不言语的贺嘉，在谢钦道出无意曲水流觞时当即就呆住了。待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去叫来正与人说话的孔文儒。

“文儒兄，你快些过来，明玉郎他突然变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