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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醒时分（第1页）

  李蕊雪沉浸在这个充满幸福和快乐的梦里，尽情地欢笑着，玩闹着。

  在最开心的时刻，她突然觉得有双小手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胳膊，并传来小声的“阿姐、阿姐”的呼唤声，她以为是弟弟，便兴奋地奔向弟弟，却现远远地在前面奔跑的弟弟，不时地回头看着追逐的她，嘻笑着，但嘴里并没有出呼唤声。

  李蕊雪在这样的摇晃和呼唤声中，慢慢地睁开肿胀而酸涩的眼睛，微微侧身看向自己被摇晃的左胳膊。

  李蕊雪看到一双小手正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

  沿着瘦小的胳膊望上去，李蕊雪对上了一双嵌在黝黑而瘦小脸庞上的眼睛，大大的、红红的，里面满满的泪水正沿着小小的脸颊流淌下去。怯怯地望着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看到她望过去时，敛去了一切声息，随时准备逃离。

  李蕊雪与这双眼睛对视着，一点点的记忆从脑海里闪现…

  她叫李雪儿，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阿爸是个手艺一般的木匠，阿妈是个温柔娴淑的农家妇，家里有两亩平地，三亩坡地。

  平时，阿爸制作一些简单的桌椅板凳，卖给镇子上那家唯一的家具店，换些钱贴补家用。

  此外就与阿妈一起耕种那五亩地，尽管地里的产出交了税收后余下六成，但由于本身产出不高，加上阿爸卖家具的贴补，勉强够一家人生活，有时家具买的好一点的话，也会有点余钱，阿爸阿妈便会给她和弟弟添件衣服。

  四年前，阿妈又怀孕了，她和弟弟都在为能够有个弟弟或妹妹而开心，然而生产时因为胎位不正，胎儿的一只脚先露了出来，村里那个所谓的产婆束手无册，最终阿妈和未出世的弟弟便双双殒命。

  阿爸拉扯着八岁的她和年仅两岁的弟弟，紧紧巴巴地过着日子。

  随着李雪儿的长大，她不仅将家务活全部包揽过来，还帮着阿爸干地里的农活，生活状况似乎渐渐有了好转。

  可是半个月前，阿爸进山砍树时不小心砍伤了腿，请来的郎中说问题不大，包扎后，开了药，让阿爸休息个把月便会好。

  然而阿爸的情况越来越槽，伤口化脓溃烂，整个受伤的腿粗了一圈，有一条红线从伤口向上蔓延而下。

  将镇上医馆比较有名的大夫请来看过后，大夫说，伤口化脓已经过于严重，无法救治。

  就这样，阿爸便仅仅因为一个并不是很严重的、只有约两寸长的斧伤离开了她和弟弟。

  从阿爸去世开始，李雪儿便大声哭喊着，直到哭哑了嗓子，而当阿爸的棺木下葬时，她又哭喊着扑了上去，最终哭晕过去，被大家抬回了家。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在弟弟柱子的摇晃和叫唤中醒了过来。

  李蕊雪的泪水再次盈满了眼框，顺着眼角两侧的脸庞流了下去，流进了耳朵里。

  “阿姐，你终于醒了，阿奶和王婶子让我一直唤你，她们说阿爸丢下我们两个走了，如果我唤不醒你，你也会丢下我，我不要阿姐丢下我，阿姐你不要走好吗？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帮你干好多好多活。”

  耳边传来柱子小声的说话声，李蕊雪再次转过头，望进那双怯怯的眼睛里，流着泪，带着满满的恳求。

  李蕊雪慢慢醒过神来，她现在叫李雪儿，尽管阿爸已经去世，但阿爸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弟弟，她不再孤独，她的世界里还有弟弟，需要她照顾的弟弟，需要她教养的弟弟，可以与她相互扶持的弟弟。

  李雪儿握住弟弟的小手，慢慢地坐起来，将弟弟拉到怀里，轻轻拍抚着弟弟的背部，一如当年阿妈去世时拥着她安慰她的阿爸…

  “阿姐怎么会丢下你呢，我们家柱子这么乖，帮着阿姐干那么多的活，阿姐怎么舍得呢，乖，还有阿姐呢，阿姐也还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柱子将自己小小的身子缩进姐姐怀里，呜呜呜地哭出了声，将这几天阿爸去世的伤心和阿姐晕倒后怕阿姐丢下他的担心统统哭了出来，泪水湿了姐弟俩的衣襟，也湿了李雪儿的心。

  柱子的哭声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吸鼻子声。

  他将头从姐姐的怀里抬起，才现姐姐胸前的衣服颜色格外深。

  柱子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李雪儿的脸，看到姐姐脸上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擦的泪痕，微笑着望着自己时，委屈而略带愉悦地唤了声：“阿姐！”

  “嗯，阿姐在。”李雪儿答应着。

  柱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阿姐，你肚子饿了吧，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早上王婶子过来给我们熬了点面糊糊，给你留了一大碗，我去盛出来。”说完，便急急忙忙地从炕上下去，踩上鞋就要往外冲。

  李雪儿拉住柱子的小手，阻止他匆匆忙忙的动作。

  “阿姐不饿，等会儿阿姐自己盛。”

  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柱子害羞地低下小脑袋。李雪儿轻轻摸了摸柱子的头，慢慢挪到炕边。

  她觉得头还是有点晕，不敢挪得太快，也不敢起的太猛。她慢慢将双腿放下炕，将脚伸向自己的鞋子。

  她看到一双已经洗得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布鞋，每只鞋大脚趾的地方都有一个很大的补丁，几乎要将五个指头都包进去。

  李雪儿将脚伸进鞋里，才现鞋子比自己的脚还要大上半寸。

  她记起这是隔壁王婶子的旧鞋子，王婶子看李雪儿的脚长到和自己的差不多时，便将旧鞋子给了李雪儿。

  不论春夏秋冬，李雪儿都穿着这双唯一的鞋子，破了补，再破了再补，已经补过三回。

  这是自从阿妈去世后，李雪儿穿的第一双布鞋，以前不论春夏秋冬，他们都穿得草鞋，不仅因为她不会做鞋子，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他们没有余钱去买布。

  李雪儿转过头望向柱子的脚，现柱子也是一双前头补了两个补丁的布鞋，因为王婶子家的刚子比柱子大两岁，所以，刚子穿着小了的布鞋便给了柱子。

  李雪儿牵起柱子的小手，看着柱子袖子和裤腿都短了半截、膝盖和胳膊肘处都是大补丁贴小补丁的衣裤，默默地下定决心，她要照顾好弟弟，让弟弟吃饱饭，让弟弟穿衣服，甚至让弟弟上学堂，就像当年阿爸照顾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