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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太太一行人来到拜月亭,看那汉白玉石几上落着几片残叶,便伸手将叶子拿起,看那上面纹路似掌纹,曲折回连,回头对佩兰说道:“佩兰,记得我们小时侯玩过的拔老根游戏,就是用这时侯刚刚落下的树叶,把两个叶根交错在一起,两人揪住自已手中叶根的两头,使劲往怀里拽,谁的树叶根先断了谁就输了。”
佩兰听端木太太说拔老根游戏,顿时双眸里闪着光亮笑着点着道:“记得,太太那时总能找到最厉害的树叶根,我们几个轮番也不是太太的对手。”
端木太太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们那是故意让着我的,讨我欢喜。比赛前就偷偷把自已的叶根故意弄残破,比赛时轻轻一拉就断了,我那时小,只图着高兴了,你们那时都叫我大小姐,有时也叫我霜小姐,我那时也不过十来岁,叫什么我都答应。”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佩兰道:“来今日我们再比赛一局,谁也不耍赖。”说着已拿起两个树叶对比了一下,挑了一个,将另一个扔了,看佩兰站着不动,便笑道:“你怎么了,傻了,快挑啊!”
佩兰看太太高兴,也便俯下身挑了一个在手中,端木太太一看便不依,道:“你挑的那是什么呀,那细袅袅的能比赛吗?快扔了重新挑一个,要不我就跟你换。”
佩半一听笑了笑,只得把前面那个扔了,又挑了一个起身,端木太太看了仍不满意,看着远处有一个粗根叶子落在草上,就对身边半夏说道:“半夏,你去把那个粗根的捡来交到你佩兰姐姐手上。”
半夏听了便忙过去捡了来交给佩兰,佩兰只得接了,将自已手中的叶根与端木太太手中的叶根绞在一处,两个便开始往自已怀里拉。
佩兰刚开始不使劲拦,端木太太一边拉一边说道:“今天改规矩了,叶根先断的算赢。”
佩兰一听改了规矩方开始使劲往自已怀里拉,没一会功夫,两个树叶根都吃上了劲,就见端木太太的那根先裂开了个缝,佩兰一看又使劲拉了一下,谁知劲使得过大,两个树叶根齐齐断了。
端木太太往后一倒,几个丫头忙扶住,佩兰倒退了两步,看着断了的根,笑道:“太太故意让我的,我这根其实中看不中用,别看它粗,韧劲却不行,不似太太那根,看着细韧劲却足。”
端木太太道:“我今日也尝试了一下小事上让人的滋味,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酸涩,味道还不错。”说完自已先笑了起来。众丫头听了也都跟着笑了。
端木太太看众人都在笑,便道:“雨后空气也好,我在这里坐一坐,你们也去找个叶根来斗一斗,很有趣的。”
半夏听太太要在这里坐一坐,便忙从小丫头手中的乌木托盘中取了巾子将石几擦了,又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葵花形绯红锦缎双凤图样的垫子放在石几上,扶着端木太太坐下。
众丫头刚才看端木太太和佩兰玩拔老根游戏,一个个早就心痒了,听太太让各自玩起来,先是以为听错了,都不敢动,端木太太看众丫头不动,便又说道:“哪个不玩要罚的。”众丫头一听才都俯下身找各自看中的树叶,找到后就拿在手上,又各自找到斗家,开始斗玩起来。
端木太太看众人玩的高兴,对佩兰说:“好久没这样开心了,我之前是不是太过严苛了,大家都被我拘着,没个玩乐的时间。”
佩兰听了便不语。听端木太太又说道:“我那时在父亲的园子里一玩就是一整天,害得你们跟着受了不少罚,那时小,想不了那么多,如今想想还是委屈你们几个了。唉!你们四个人,那三个死的死,嫁的嫁,现在就你一个在我身边,看着你就想起好些小时侯的事,这半辈子不知忙了些什么,怎么路就越走越窄了。”
佩兰看端木太太越伤感,便小心劝道:“太太是多少人羡慕仰望的,人活一辈子哪里没个磕磕绊绊的,过去了也就好了,这以后的敞亮日子还等着太太运筹帷幄呢!”
端木太太听了佩兰的话,看了看天又阴沉了下来,似马上又要下雨的样子,便道:“不知老爷回来了没有,我们去堂屋吧!”
丫头们一听忙将手中根叶扔下,簇拥着端木太太往堂屋里走去。
众丫头簇拥着端木太太从拜月亭顺着游廊往里走,过了式薇桥再走一二百米是垂花门,也是朱门黑环,进了垂花门,离门五六丈远迎面就是一间堂屋和两间耳房,那堂屋却是上下两层,堂屋两边仍是弧形游廊,那两边游廊却如楼梯般能直接进到堂屋二层处。
堂屋正门前有几级台阶,佩兰扶着端木太太进了屋子,迎面一幅《江帆楼阁图》的画,画下是一张香案,案上香炉宝鼎,玉瓶金兽、银象银鹿摆得如宝器集会般,唯香案最左边却放着一把寒月仞匕,匕上套着忍冬纹嵌玉金柄套子,底下是闪着银光上面雕饰着狩猎纹图样的匕架。
屋子四周是清一色的黑色檀木圈椅,椅上雕着细致流云花纹,椅子上搭着墨色团花纹富贵牡丹图椅搭,椅侧皆是高型黑色檀木二十八栅足案几。
端木太太被人扶着来到香案前一张黑色檀木圈椅上坐了,佩兰伴在身畔。
一时就见半夏用一个双凤纹葵花形银盘端着一个牡丹纹银茶盏和同纹饰的银茶托从堂屋后门内进来。
半夏将茶盏连同茶托一齐放在端木太太坐着圈椅旁边的高足案几上,就站在端木太太身侧低下头对端木太太说道:“太太,今日茶房里白妈妈的脚被冬瓜砸伤了,今日的茶是她的大女儿连枝熬的,太太尝尝可行不行?”
端木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半夏道:“连枝的茶我上回尝过,和她母亲不相上下,她母亲伤得很重吗?”
半夏道:“听连枝说脚指头又肿又黑,人下不了地。”
端木太太浅笑道:“被冬瓜砸伤还是第一回听,这府里怪事越来越多了。”
正说着,袁妈带着几个婆子小厮回来了,进了堂屋向端木太太小声回道:“太太,那里东西物件先全部放在那里两间屋子里了,让两个小厮先看着,已经找了牙婆来看过货了,说有了买主就带了来瞧,可能还得些时日才能出手。”
端木太太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只看着茶盏中茶花出神,听袁妈回完话,便冷言道:“外面的收拾了,也该收拾收拾家里这些吃里趴外的东西了,去把双渐给我带来。”
一时双渐被绑着双手由两个小厮押着来到堂屋,双渐心中原本忧惧,抬头又看到叶晨霜身后那幅《江帆楼阁图》,见那画上山木黑压压一片压势而来,心中更惶恐,又看端木太太横眉冷对目光如炬,由不得浑身都开始抖。
叶晨霜一见双渐吓得抖,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着怒斥道:“好个奴才,这会子知道害怕了,当初引着老爷去养野女人怎么没想到有今日,你安得什么心,脑子被驴蹄了还是被粪便涨住了,就是喂条狗也知道看家护院,养你这个王八羔子不但不知感恩还反咬一口,来人,给我往死时打,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眼里没人的东西。”
双渐一听就急了,忙爬下一个劲地磕头,一边磕一边语无伦次说道:“太太、太太饶命,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老爷去找姨娘,不,去找绿竹姑娘,不,去找娼妇这事,实不与我相干,真不是我干的。算上今天,老爷只带我去过三回,之前听老爷说,他和绿竹姑娘是过了半个明路的,至于什么叫过了半个明路他也没跟我细说,我也不敢问。老爷还说再过一半个月,就要娶绿竹姑娘回来正经做姨娘,让我好生伺候,我只当太太是知道这事的,所以,所以,也没有再来回太太。小人该死,小人不该只听老爷的一面之词,应该提前给太太报个信儿的,但我知道这事也是在几日前,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啊!太太,我真不知道啊!”
众人听双渐这一顿说词想笑又不敢笑,端木太太刚开始听双渐颠三倒四来回乱窜的话正要笑,后又听过了半个明路要纳作姨娘便又来了气,冷笑着狠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倒是一推二六五,把自已撇得干净,我且问你,什么时候的事,家里的钱和东西填进去多少,那宅子是哪里来的?”
双渐道:“太太还是问王管家吧,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啊!”
端木太太一听这话,回头就对袁妈说:“去把王管家给我叫来,不许跟他透一丝风。”
一时王庆宝随袁妈一块来了,走到门口,王庆宝看双渐跪在地上,端木太太迎门坐着一脸凶相,两个丫头也都沉着脸,外面站着几个小厮丫头都低着头一声没有,这里里外外的情形,让王庆宝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想:“这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惹了这母老虎,怎的看上去这般吓人?”
端木太太一看王庆宝进来,就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拿起身旁的牡丹纹银茶盏就砸向地面,就在那茶盏和茶水向四处飞溅时,只听得端木太太怒声道:“王庆宝,我倒没看出来,你是真长本事了,成日价掫着个脑袋看你人五人六的,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平日让你多留意老爷,你倒好,引着老爷去养野女人,看来我平日里说的都春风刮了驴耳子,一点没听进去。你摸一摸你腔子上有几个脑袋,还不从头给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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