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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气清爽可人,蔚蓝色的天空,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前日下过雨的山路还未干透,哀婉暗淡的鸟鸣声,响彻着整座山峰。
好似踩倒了青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身袭白色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的男子徐徐走来,他的眼若星辰、眉如墨画、唇角弯弯似月,头盘桓束起戴着顶嵌玉小银冠,白色细丝不紧不慢的爬满两鬓,为他增添了些许老态,但依旧能看出这是一名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的男子。他走到一块早已被雨水洗净的大石前坐下,掏出腰间挂着的一个茶包缓缓打开,动作轻柔的取出少许茶叶,比起双眼拿到鼻尖轻嗅,渐渐露出了弯月般的笑容,他抬手将茶叶一点点撒入山间,思绪逐渐飘远……
春夏交替之际,万物复苏,好似映衬着这场期待已久的胜仗,的确,就在前些日子传来了靖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周遭外族时刻觊觎着大靖国的繁荣,对其边境百姓的迫害日益加倍,大靖国实属难忍派出了实力强悍的靖军,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侵略的外族一举拿下。军营里,大靖国的旗子随风飘舞,劳苦功高的将士们正在休憩……
“禀将军,近日俘获的俘虏已安排妥当。”一名士卒来报打断了营帐里的轻语。
“嗯,下去吧。”营帐里,赵副将出声命士卒退下。
“俘获了多少人?”座榻上的人问道。
“回王爷,共有一千人,都已经安置在集中营里,等候落。”赵昀答道。
“这么多?本王看过一次,难道又增多了吗?”座榻的人狐疑的问道。
“不知怎的,近日涌入了一群流民,听口音不像中原之人,我便命先把他们带下去,编入其中了。”赵昀答道。
“都是我大靖的子民,不可胡乱抓人,寒了百姓的心,带本王去看看吧。”
“是,王爷。”赵昀说罢,起身朝帐门走去,掀起帐帘恭敬的请座榻之人先出,随后几人带路走到了集中营。
只见此人一袭玄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剑和一个很小的香囊,香囊里常年放着茶叶,使得他周身都带有淡淡的茶香,看得出来这是一名及其喜好茶叶的男子,他就是大靖国的宣王沐珏旻。
眼前是一个简易的堆满茅草的大棚,里面密密麻麻挤了千数之人,一眼望去叫人难以言喻。宣王由赵昀和贴身侍卫信宴带路慢慢走了进去,突然听到了有人嬉闹打斗的声音,还有女子啜泣的声音,嘈杂纷乱,宣王双眉皱起,信宴见状赶紧为宣王拨开人潮,三人快步向着声音方向走去。只见几名身着大靖国服饰的男子围在一起嬉笑着,赵昀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呢?”只因嬉笑喊叫声太高,几人开始还未听见,依旧维持原状。信宴护在宣王左右,赵昀一脚一个将几人踹开,才看到几个已经赤膊的男子趴在两名女子身上,一边叫骂一边淫笑地做着苟且之事,场面不堪入眼。宣王顿时大怒,出声道:“混账东西,敢在本王的军营里做出如此龌龊之事!”男子们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宣王和赵将军,慌忙起身跪在地上,都快把头埋到草垛里了,大喊道:“王爷饶命啊……”宣王一行人并未理会他们,赶快近一步的走到女子身边,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两名女子,她们慌张又快的坐起了身双手抱胸,她们的泪水已混着泥土糊满脸颊,两人的上身都仅剩肚兜还穿在胸前,内衬在小臂上似留非留的挂着,下身仅剩底裤遮羞,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赵昀和信宴同时脱下外套,想赶紧披到两名女子的身上,可她们都被刚才的大靖士兵蹂躏的吓的不轻,两人只顾一番猛打,其中一名女子更是大喊着:“放开我,别过来,别过来……”两人无法动作,只好一手一个打晕了女子,这才把外套披在她们身上。在宣王的示意下,他们二人将女子裹好外套抱了起来,随着宣王怒气冲冲的快走出了人群。
“快叫江篱来!”赵昀喊道。他和信宴两人先后将怀里的姑娘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上,接着又说:“来人,到附近的村子里找几个可靠的阿婆,就说这里有姑娘需要照顾,麻烦她们帮个忙,快去!”
不久,军医和一个提着药箱的药童就赶来了,因为军营里不允许有女子出现,他看到床榻上躺着两个姑娘,先是一怔,也未来得及多想,赶紧搭脉为两位姑娘诊治。赵昀向宣王告退,去处理那几个涉事的士兵们了。
“珏旻,这二位姑娘并无大碍,应是许久未进食,身子有些虚弱,怕是要多调养些日子了。”江篱不紧不慢的说道,接着又问:“他们看样子是附近的流民,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这个样子?”
“是我治军无方,要不是刚好赶到,她们怕是已经……看来要好好整治军纪了,大靖国军队竟出如此之事,传出去还有何颜面立威!”宣王忿忿开口道。
“嗯,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宣王刚要转身离开,他马上又说道:“珏旻,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别逼的自己太紧,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滋补的汤药过去。”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宣王便快走出了营帐。
信宴从找到了两位阿婆,大致说了一些规矩和需求,带着她们很快就回到了军营。到了营帐里,他又交代了些事,便很快出来了。江篱则是留下了需涂抹的药膏,并嘱咐她们怎么使用,就去药房里熬药了。阿婆们看过两位姑娘后,赶紧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都是女子所需的衣物和日常用品,然后打了盆热水,小心翼翼地为两位姑娘擦拭身体,涂药,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榻上的女子,慢慢地为她们穿起了衣物。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呀,你看看这瘦的不成样子,身上的伤看起来也是坏了又好、好了又坏的……”两位阿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好似都为这两位姑娘惋惜,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看起来却是经历了不少,“应该也是因为打仗才致如此的,看着就叫人心疼……”两位阿婆聊着聊着便都落下了泪来。过了好久,她们才收拾完走出了营帐,其中一位阿婆对帐前看守的士兵说:“官爷,二位姑娘已换好衣物,民妇去取为两位姑娘熬的汤药。”守兵听罢立马上找人带着这位阿婆去药房,另外一位则是留在帐里照顾着两位姑娘。
宣王帐外,跪倒了一大片人等候落,有军阶高的表示管理有失,有涉事的士兵更是磕头认罪大气不敢出,宣王忿忿地站在帐前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着:“我靖军向来军纪严明,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你们这些个兵!今天开始,从本王往下开始一个一个的查,还有哪些违反军纪的事,不论军阶高低一并按军法处置,有死罪的就地砍,谁敢为其脱罪按同罪处之,本王决不允许金日之事再出现第二次!”说罢便回到了帐中,临走还不忘气愤的瞪了赵昀一眼。看来宣王是真生气了,一直以来宣王虽说治军甚是严厉,但也一向温文尔雅、宽厚治下,还从未过如此大的火,竟然真的将涉事之人一个个斩,还亲自写下自罪书要上书皇上,请求降罪于己。
“禀将军,请来的阿婆已为两位姑娘整装完毕,去取汤药了。”帐外的一名士兵向赵昀禀报着。
“嗯,也辛苦她们了,命人好生照看着,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士兵说完便快离开了。
赵昀走进帐中,向宣王回禀着刚才的事情,宣王听后心情稍有所缓解,觉得还是该亲自去看看,便安顿赵昀处理好刚才的事,带着信宴朝两位女子住的营帐走去。
“姑娘,别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真的是来照顾你们的,别躲了……”宣王还在她们帐外,就听到里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他慢慢地走了进去,看到两名女子蜷缩在角落里抱在一起,其中一名女子看起来年岁稍长些,挡在另一名年岁稍小些的女子的身前大声的喊着:“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放我们出去……”而那名被挡住的女子却一言不,只是躲在里面啜泣,看来她们都被吓的不轻,宣王见状更是攥紧拳头、眉头紧皱,真是为自己手下的军队感到愤恨和羞愧。
“珏旻,你来了!”江篱才看到宣王来了,走过去小声地说:“她们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也不告诉我她们的身份,从一醒来就这样的,不让诊治也不喝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来吧,我去和她们说说话。”宣王走了过去,其他人看到赶紧让开,就这样看着他慢慢靠近着两名女子女子,信宴还想说什么让宣王小心之类的话,也被江篱一个眼神按耐下来。
宣王找到合适的距离缓慢地蹲了下来,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你们别怕,我是这里的管事,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们只是想救你们,没有恶意,能不能让军医再看看你们的伤口,如若你们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让他为你们诊治,也可以好的快一些,可以吗?”
挡在前面的女子先是看了眼身后的人,又回头看看宣王,想着他既然是管事的,应该不会骗人,但她还是很警惕,只是盯着宣王上下的打量,一句话也不说,好似要把宣王看透看清一般,低头对躲在身后的人说:“小妹,他是这里管事的,说话一定是有分量的,我们暂且信他一次,你觉得呢?你哪里难受,我们先过去把药喝了,好不好?”
只见身后的女子一点点探出头来,清瘦的脸颊,慌张的眼神看来看去,抓着身旁女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她一声不吭小心地点着头,看起来状态好了一点。两个姑娘牵着手慢慢走到榻前坐下,阿婆们也是很有眼力见儿的赶快递过了汤药,都被那名年长些的女子端在了手里,自己先喝了一碗,才拿过去给小妹喝,药似乎并不是很苦,两人没有难以下咽的模样,只是默默的递过了碗,又快地抱在了一起。
宣王看到她们喝下了药,心里稍松快了一些,指着江篱说:“这位是我们军营的军医,他的医术精湛,一定会医好你们的,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跟他说。”宣王看两个姑娘依旧是很狐疑地看着他,又说道:“我是这里最大的管事,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提,相信我,这里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了!军营里不允许有女眷,这两位阿婆是我请来专门照顾你们的,你们有不方便说的也可以找她们,好吗?”
宣王就这样一直微笑地等着她们开口说话,过了好久,才听到年长些的姑娘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宣王听后先是一怔,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心想:她知道世上没有白给的吃食,没有人会无故对别人这么好,有药喝有衣服穿又有人照顾,想来也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想到这,他的心里莫名地痛楚,这就是战争带来的牺牲,明明该是在父母膝下欢乐的年纪,却早早地知晓了人情世故,在战争中寻求一丝生存的希望。他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她们,生怕她们听不清楚,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是我管教无方,让手下的人伤害到了你们,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处罚。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等养好了伤我就送你们去和家人团聚,好不好?”
从未开口的那名少女听到这些,眼里似乎有了点点星光,她冲身旁的女子努力地点着头,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微笑。年长些的女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胆子更大了起来,对宣王说:“我叫苏苒湘,是大靖国人,父亲这次出门经商不想带我,我想出来玩就偷溜出来跟着他,哪成想在途中遇到了打仗,慌乱中跟丢了父亲,被当作奸细关在了集中营里。我被抓来的时候这位小妹就已经在这了,她好像不会开口说话,这几天我饿的没有吃食,是一位好心的大婶抢到吃的分给我们俩吃,小妹每次都吃的很少,她看我很饿,就把自己的也分给我吃,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就一直跟着大婶喊她小妹,只知道她大概是十五岁左右,她没有家是个孤儿,一路跟着那位大婶流浪到这里的,你可以帮忙把大婶找来吗?她家里的人都没了,可以不可以让她重获自由?也许她能让小妹更安心些。”
宣王先是看着她点头表示他都听到了,又转眼看向了那个瘦小到让人心疼的姑娘,她依旧一言不,也没有动作打断那名女子的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看着像默许了她的话一般,只是对宣王还有些生人勿进的感觉。她低着头未看宣王一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又像是什么都听懂了,只是情绪比之前更加舒缓了许多,没有身体抖、没有双手抱膝,整个人伸展了开来。宣王想了想,还是想试着让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已经救了她,她不必再担惊受怕……他站起身来轻微抿唇,对一旁的信宴说:“带人去集中营,找出刚才这位苏姑娘说的人,带过来。”
信宴应下后,马上出了营帐。宣王又说:“苏姑娘,你说的我都清楚了,如若你养好身子了想回家,我可以马上叫人带你回去,你应该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吧?”
“嗯……我……我是能找回自己家的,只是之前一直是托那位大婶照顾,我想好好答谢她,还有这位小妹我实在放心不下,想看看她要去哪里再做定夺,您救了我们,真的太谢谢了!哪天我能回家了,一定带着家人亲自去您府上拜访,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说着便要起身叩谢宣王,宣王快步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给她一个无需如此的眼神和微笑。
“那就让江篱再为你们查看下伤口吧,好好听他的话,你们很快就会好的。”说完,又再次俯身看向了那个不言语的姑娘,更加轻柔地说:“小姑娘,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哪里还不舒服?与你熟识的大婶马上就会过来,你……你现在可以说话吗?”
只见她极为缓慢地抬起头,认真而又带着疑问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像水晶般清纯透亮,竟完全没有被风霜洗礼之后的满目疮痍,看着他的眼神里透出充满希望的光亮,眉间透着清灵秀气,虽是粗布织医,却丝毫抵挡不住她周身散出来的温婉娴静。宣王虽年岁不大,却也是久经战场的青年了,他已经许久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了,竟觉一时间恍然,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江篱看出了什么,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才略感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让开来让江篱为她们搭脉医治。他站在一边,目光所及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想着她从刚开始的惶恐、抵触,到现在的安静、配合,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了欢喜之意,自从他离开紫召殿誓要决定保家卫国之后的许多年,还从未有过如此的心境了,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同胞妹妹——瑶安公主,妹妹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清澈纯真,看样子她和妹妹是一般大,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些腌臜之事,还能有如此灵秀之气,这该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珏旻,我仔细看过了,她们俩的外伤不重,按时喝药和涂药膏,几日之后就会恢复了,就是……”江篱说到一半看向他,两人甚有默契地走远了些,他才接着说,“据我查看,那个小姑娘受过烧伤,已经痊愈了许久,应是早年旧伤,但并未伤及嗓音,也许是基于对自我的一个保护,她该是自己选择不肯再出声,也可能是惊吓过度,不愿再与人说话,总之短时间内她就像真的哑巴一样,不能勉强她马上开口说话,也许哪天她的心结散去就会开口了,我只能尽我所能的慢慢医治她。”
刚说完,信宴就带着人来了,一看张婶就是见过世面的,进来朝宣王跪下叩道:“民妇张韩氏拜见王爷!”
“免礼……想必你已知晓本王叫你来的意图了,去看看她们吧,本王还有公务处理就先走了。”说完,宣王就带着一干人等走出了营帐。
赵昀办事快准狠,看到宣王回来了,便与其一同进入营帐,听完他的禀报,宣王点点头表示肯定,这么多年了,他知晓他的办事靠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身为副将,你且自行去领罚吧!本王为主帅,未尽到责任,按军纪更该领罚!我们也去训练场,让大家都看看,有错必罚,我大靖国依旧是军纪严明!”
一行人听令,立刻整装行动,全体士兵全部在训练场集合,宣王和赵昀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领了军棍。这一举动更是让大靖国的士兵们心潮澎湃,万万没想到宣王如此整顿军纪,每个人对他的敬仰知情又增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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