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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敬文愁道“只怕沈家预先就”图谋在先,先做完手脚再上报战功,那样岂不是更妥当
司俨冷笑一声“我已查过历年档案,杜氏匪帮不过三四百人,此次沈家报来的人头却是五百四十六颗,中间至少也有近百人的差额,从何处才能一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百来颗人头”人头这东西可不像粮食,今天攒一天明天攒一点,陈粮新粮都能混在一起吃的。
司敬文沉吟片刻,脸色突然一变“以海匪屠村为名,浑水摸鱼”往年海匪若摸上岸,岸上的百姓多有最后连尸都找不到的,届时再把这些百姓的头颅以海匪名义报功。只消将一整个村子都屠灭,没了认得的人,岂不就死无对证
“我已叫人去通知了袁大将军,请他遣人巡视沿海一带。若真有屠杀之事,我必上奏陛下,不治沈家之罪,誓不罢休”
司敬文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天色已晚,而若是扮做海匪屠村,自然是晚上动手最好。钦差队伍虽有十人,看着阵仗不小,可大都是些文官,到了这个时候才现,若是官军真要扮成海匪行凶,钦差根本无能为力。
如果沈家真是如此丧心病狂司敬文只盼望袁大将军那里能及时调兵前往,否则即使拿到了实证,百姓也必是死伤惨重,到时就算砍了沈家全家,那些死去的百姓也活不转来了。
但愿沈家不致如此狠毒,但愿还来得及
司敬文若是此刻身在桂池村,就会立刻知道他的愿望究竟能不能实现了。
桂池村就在海边,村民世代以捕鱼及经商为生,总有一百余户人家,六七百人,也算得沿海一带比较大的村子了。
此刻夜幕低垂,百姓们为节约灯油,天一黑便上床睡觉,只有那比较富裕的人家,这会儿窗中会有如豆般的灯火透出来,一小团一小团淡黄色的光,仿似稀疏的星星。
沈云殊蹲在村子后头的矮崖上,听着海风吹送来阵阵涛声,十分惬意地舒了口气,转头对背后的人笑了一下“怎么样,这涛声悦耳吧”
他背后的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个布团,正用一双眼睛怒瞪着他,看起来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并没有欣赏海浪声的意思。
“别急,再等等。”沈云殊丝毫不以为忤,“这个时候下手还太早了些,还是后半夜好。”
被他绑着的年轻官吏一脸绝望。他被司俨派出来,到沿海村庄查问杜老七匪帮之事,谁知还没进桂池村,就被此人给绑了起来,三更半夜地拖到了村子后头来。
这会儿,他觉得他已经猜到沈云殊要做什么了。他这是要屠村,好从里头赚百来颗人头出来啊
杜老七匪帮在本地官府档案之中也有记载,不过三四百人,而沈家却上报斩五百余颗,这多出来的人头从哪里来只怕是要着落在下头这村子里了。
别看只是百来颗人头,可俱都要青壮,如此一来,这桂池村必定要被屠个干净,才能凑齐呢。
等村子被屠完,就该轮到他了。这年轻官吏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蹲在后头的一排排军士,绝望地在心里诅咒这些人助纣为虐残杀百姓,以后统统都会刀兵加身不得好死尤其是沈家父子,定要下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走上千百趟
他正在心里不停地诅咒,忽然有个军士悄没声地从矮崖下头翻上来,小声道“少将军,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年轻官吏心里升起一丝疑惑。难道这沈云殊不是要杀这些百姓,还在等着杀别的什么人
他还没想完呢,桂池村东边就先腾起了火光。沈云殊噌地跳起来,把手一摆,一队队的军士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从矮崖上迅溜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年轻军士还蹲在那里,显是在看管人犯。年轻官吏把脑袋伸到他面前,又摇又晃,嘴里唔唔作响,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军士看了他一会儿,没好气地把布团扯了出来“别大喊大叫的,否则我还给你塞回去。”
年轻官吏连忙把声音压低“来的是什么人”这一路上他看得清清楚楚,沈云殊带来的人都在这儿,只有几个哨探在外头游荡,可他听着那火光腾起之处,至少也有两三百人呢。
年轻军士哼了一声“一会儿你去瞧瞧那些人的衣裳就知道了。”
“海匪”年轻官吏只能猜到这个,“你们知道海匪今夜要来偷袭那何必捆着我”
年轻军士又哼了一声“告诉你,你会信吗吆喝起来打草惊蛇,算谁的”
年轻官吏结巴了一下,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是我误会了。我,我给小兄弟赔罪”
“那倒不必。”年轻军士懒懒地道,“一会儿你好生看看那些海匪,然后如实向钦差大人回报也就是了。”
这年轻官吏不过是个八品,是上一榜才中的同进士,官卑职小,却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被司俨带出来。他听这军士将“海匪”二字咬得重重的,便觉不对难道这海匪还有什么不对
此刻,沈云殊却正冲着被包围的一名“海匪”笑“哟,这不是丁守备吗穿成这样,大半夜的,难道是来探亲不成”
丁守备未穿军服。
不但他未穿军服,连他带来的二百余名手下,都是只着单褂,下头裤腿只到膝盖,俨然是一副海上“讨生活”的打扮,唯有手中制式统一的单刀,显出了他们行伍的身份。
火光之下,丁守备那古铜色的脸竟然有些白。不过他声音还算镇定“沈守备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沈家军中都管沈云殊叫少将军。这并非实衔,但听起来似乎就是仅在沈大将军之下,全是爱戴之意。然而来了江浙,袁氏军中却都只管他叫沈守备,此刻丁守备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二人军阶相同,根本没什么资格如此居高临下地审他,更不必说捉拿他了。
“我嘛,自然是奉袁大将军之命,在练兵啊。”沈云殊一脸的理所当然。
丁守备听见练兵二字,面皮就是一抽。是啊,练兵,沈云殊好会练兵啊
叫他在海上练兵,结果一练就练到了七星礁上去。没办法,袁大将军只能以他受伤为由,叫他只在6地上操练一下,免得“海上风硬水咸,伤处着了风可是不好”。结果他这又把兵给练到桂池村来了
能堵到桂池村来,自然绝不是巧合。丁守备晓得此刻绝不能承认什么,咬着牙道“我乃是听闻桂池村藏匿了漏网的海匪,故而前来清剿。”
“清剿海匪啊”沈云殊拖着长腔,摸了摸下巴,“那为何这般打扮呢”
丁守备睁着眼睛说瞎话“唯恐惊动海匪,故而做这般打扮。”脑中灵机一动,又补了一句,“这法子,在下还是向沈守备学来的呢。”
沈云殊笑了一声,摆摆手,背后便有军士上前一步,大声道“大人,村东头起火两处,属下等已查过其中一家只有老夫妇带着寡媳一名、三岁孙儿一名,如今老翁被烧伤;另一家夫妻二人并三个孩子,丈夫被砍伤右肩。”若不是他们去得快,恐怕脑袋都要没了。
“丁守备,这两家哪家是海匪呢”沈云殊敛去了笑容,淡淡地道,“未进村子就开始放火,连烧了几家房子,还是丁守备道此村中人皆是海匪,准备全部屠了”
这个屠字用得一针见血,但丁守备知道此刻不宜纠缠,硬着头皮道“如此,大约是我得的消息有误,我回去自会向大将军请罪。”
沈云殊眼神阴沉地看着他。也不知是海风太凉还是怎么,丁守备后背一阵寒,竟然硬生生打了个冷战。不过好在沈云殊最后也没做什么,只淡淡道“那这些被烧的民房和受伤的百姓呢丁守备就打算一走了之”
丁守备咬着牙摆了摆手,便有亲兵捧了些银子和一把金叶子上来,还有两张银票“这些权做赔偿。”这有五百两银子,拿出一半来也够给这村子里所有的人盖新房了,“多的给兄弟们喝酒。”这钱不是小数,若不是为了有沈云殊在此,他才不肯拿出来。
沈云殊见了银子,忽然笑得跟朵花似的“丁大人有心赔偿,可见真是无心之失了。来人,将这些银钱收了,放开道路,让丁大人率兵回去向袁将军请罪。”
丁守备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掉头就走。沈云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回头向不知什么时候被带过来隐藏在人丛里的年轻官吏道“都看清楚了”丁守备的狡辩在袁翦那里作数,可在司俨那里呢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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