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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给我一支烟(第1页)

按照当地的风俗,人死后是不能火化的,需要购置棺材,但李京墨的遗愿是必须火化,他不想占用太多的土地,舒清妍尊崇了李京墨的遗愿,她包下灵车准备明天八点将叔叔的遗体火化,葬在县里的公墓里…

她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祭奠叔叔,不知道能不能披麻戴孝,这些都应该由儿子来完成的事,此刻却被舒清妍一人承担着,她也只能在腰间系上一根白布条,已经两天了,她每天除了主持葬礼,处理大大小小的麻烦事情,便是跪在李京墨的棺椁前为叔叔守灵,叔叔死前换上了舒清妍在过年为他做的新衣服,他一直舍不得穿,一直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一起珍藏在衣柜里…

他没有留下什么遗物,两支用了许久的钢笔,一张全家福,还有数不清的教学备课文案,还有三封信…

他的一生,真的把教育做到了极致,他没有愧对自己的本心,听上官老师说,李叔叔还剩一口气时,他开心的笑了,他说这辈子终于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弥留之际他不停地呼喊着胡梦秀和李明轩的儿子,不断说着对不起,直到瞳孔放大,瞳仁变得混浊,直到最后一声对不起结束,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教育的教师去往了天堂…

他满意地闭上双眼,苍白干瘪的脸颊浮现出和这晚霞一样的美好颜色…

笑意是那么多年来,他终于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句句的对不起是对家庭的歉意与愧疚…

舒清妍已经哭肿了双眼,再流不出一滴泪,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敢相信那个每天晚上都和她通电话,那个活泼得像个老顽童一样的叔叔会离开这个世界,她多么想这是一个噩梦啊,多么想这一切都是假的啊!

但当她看见面黄肌瘦,全身只剩下皮包骨,不到六十斤,身高178的叔叔躺在冰棺里时,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她心里,也早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几乎是三天没有合眼,作为女儿,也应该替父亲守灵!

这儿的规矩是,直系亲属,儿子不能洗澡刮胡子,女儿不能洗澡,需得盘起头,不能穿不得体的衣物…

临近夏天,大山里很是湿热,还有不少的蚊虫,已经三天没有洗澡换衣的舒清妍浑身是汗味儿,她很爱干净,但此刻她却无心去顾及这些东西,她只想让叔叔安安静静地走,安安静静地去往天堂…

村里的孩子,支教老师,村民们,每天都会来到李京墨灵位前祭拜,对于这场灾难来说,对这些孩子们打击是最大的,他们大多数是留守儿童或者是孤儿,亲生父母远在他乡,平时都是靠着李京墨这个亦师亦父的老师生活,李京墨对他们就像父亲一样,所有的孩子都喊他爸爸,白天所有孩子都会和舒清妍一样跪在地上来祭奠这位伟大的父亲!

村民们无一不落泪,二十年前李京墨刚来时,他们都不看好这位毛头小伙子,毕竟在他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支教老师都是满口好话,满口的豪言壮语,结果没待几天便受不了这儿的艰苦环境而逃离,所以村里人对所谓的支教老师都是秉着一贯的冷对态度…

但李京墨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看法,他二十年如一日,每天要做很多事,除了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他还帮助村里人干农活,去拿着微薄的工资补贴那些穷苦孩子,为他们添置新衣,给他们买吃的,可能一开始会觉得李京墨是在装模作样,想在支教时间一到,上面的调令一下来,在那张评价表上让村民对他赞不绝口从而满身镀金…

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一直都是和蔼可亲,吃苦耐劳,这也彻底改变了村民们的看法…

李京墨的死让所有人都落下眼泪,以人心换人心,是这世间最为真切热情的感情…

黄旦旦这个一直备受李京墨照顾的孩子,根本接受不了父亲的离世,大哭大叫好几个晚上,直到舒清妍哄骗她说你的爸爸去了一个很好很美的地方,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现在躺在那的不是真正的爸爸,而是一具木偶…

她这才消停下来,舒清妍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睡着…

心想着孩子毕竟是孩子,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但其实黄旦旦这个聪明的孩子什么都明白,她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偷偷哭泣,父亲临走时对她说了很多话,她怎么能不清楚呢?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自己一身的病,还要时常被爸爸带去医院检查,本想着长大以后可以好好孝敬,可却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的突然…

夜晚…村民走后,舒清妍让县里乐团的人停止拉二胡和吹唢呐,听了三天的哀乐,现在一下子变得清静,她跪在李京墨面前,低着头,此刻她已经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明轩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跟李明轩解除彼此之间的误会,更加不清楚李明轩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这一切就好像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悬在她的心上…

谭寒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看了看天空,今天晚上并没有月亮,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雨,这三天来他看的最多的便是舒清妍忙里忙外,招待村里人,丧席吃完后,她还要对着那些长辈行礼,组织孩子们手拿黄色菊花有序地给李叔叔献上,因为人手不够,她还要在丧席上端菜洗碗,收拾卫生,这一切都是默默无闻的付出,在他印象里的舒清妍,是位名副其实的高冷大小姐,此刻却像位贤惠的妻子,把这最后的事做到最好,她的善良让谭寒不由得震惊,他不知道这是舒清妍在改变,还是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善良?

这样的好女人,希望李明轩不要愧对她,这些天舒清妍的辛苦是有目共睹,她几天都没有睡觉,早已经憔悴虚弱,然而却没有抱怨一句,甚至是哭肿了眼睛…

女儿和妻子的身份被她一人所饰,谭寒这位朋友也是看得直心疼…

“谭警官,能!能给我一支烟吗?”

舒清妍弱弱的声音让谭寒有些愣“哦哦,好…好!”

谭寒拿出利群,抽出一根递给舒清妍,他疑惑舒清妍这个从来不抽烟的人,怎么今天?

看样子是想抽烟释放自己了,瞧着舒清妍那张憔悴虚弱的脸颊,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擦去眼角的泪水道“清妍,不要太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叔叔一定会在天堂不受这些疾病的困扰的,你不能倒下,你还有更美好的未来啊!”

舒清妍并没有去回答谭寒的话,反倒是淡淡的笑了笑“你们男人吸烟,是怎么过肺的?教教我好吗?”

她的声音沙哑,已经完全听不出原本清甜爽朗的嗓音,夹着烟的食指与中指在不停地颤抖着。

谭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颤抖地手将打火机递给她“女孩子,就不要过肺了,我过肺是因为有瘾…”

“女孩子为什么不能过肺呢?”

舒清妍也学着谭寒的样子,猛吸一口,呛人的烟味让她止不住地咳嗽。

“你没事吧?我给你倒杯水去…”

舒清妍摆摆手“你看,女孩子也能过肺的,你过肺有瘾,而我却是因为心里一团乱麻,看样子吸烟并不能解忧愁啊…”

谭寒就这样看着舒清妍边吸边咳嗽,他只是叹息一声,“你这样只会让心和肺都难受,不如早点休息,等后天叔叔出殡之后,再做新的打算…”

“有什么区别吗?我现在浑身都难受,又何必在意一个区区的肺?谭警官,我真的不知所措,我害怕明轩会恨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日子,突如其来了许多糟糕事,真的让我快要崩溃…”

舒清妍站起身,强烈地头晕和膝盖疼痛让她差点摔倒,谭寒赶忙扶住她“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李明轩,你这几天所做的事,我相信李明轩知道后,一定会很感谢你,你真的已经做到最好了,我相信无论哪一个男人都不会去怪罪于像你这样的好女人…”

舒清妍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可能他会原谅我,但我已经隐隐感觉他肯定会恨我,我的心里很不安,还没有做好应对最坏的心理准备…”

“不会吧,这些天,那些丧事上的烟酒,从县里请来的哀乐团,各种麻烦事,各种花费都是由你一人承担,他李明轩就算是恨,也不能没有良心不是嘛,而且我感觉他也不像是那种人,否则,就当是我谭寒看错人了!”

“别这么想,李明轩还没有踏足社会,有些事容易情绪化是很正常的,况且还是这样的大事,换位思考一下,带入他的世界,不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而是只能面对冰冷冷的墓碑时,这将会多痛苦,我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啦…”

她抬头望向天空,这几天一直没有月亮,灰暗无光,难道上天也能感受到痛苦,尔后带走了月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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