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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于是侧身过去，太后即使病中，身上仍带着熏香，他越过去，伸出手，手触碰到了那凤印，冰凉、坚硬，就是这个啊，万宗的心越跳越快，就是这个，唾手可得的权利啊。

  他的手握住，然后抓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上微凉，接着微麻，然后下一刻，强烈的痛楚从他的手上传出，万宗眼睛一瞬睁大，他看见了抬起的手，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根手腕。

  尖叫尚未出口，他感觉腹中剧痛，一一把长刀透过了他的腹部，他的嘴被死死捂住，而那方才还虚弱无比的太后，正握着一把刀，刀刃刺中了他的胸口。

  他想说话，微微张口，嘴角都是血沫涌出。

  “为……为什么——”

  慕容太后又恢复了她虚弱的模样。

  她轻轻叹息：“我也是不得已。万般都是命，一点不由人。”

  万宗的眼里闪过无数情绪，有懊悔，有愤怒，有震惊，也有难受。

  慕容太后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避开，她的眼睛冷到了极点，里面竟是一片恨意，她的手缓缓推过去，一点一点抵进了万宗的胸口。

  万宗到了这一刻，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你果然一直在恨我。恨我杀了他，恨我骗了他。可是，明明是你……明明都是——”

  他的话立刻刺-激了慕容太后，这一回，没有丝毫犹豫，那刀刃突然用尽了全力，万宗的话全数被卡在喉咙里。

  *

  很多年以前，那时候的慕容太后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小娘病死的那一年，因为出众的容貌被嫡母看中养在了自己名下，嫡女的娘家有一个风流俊逸的小公子，名唤孟砀。

  年少的慕容太后和孟砀相识后，很快就比他的亲表妹还要亲，长大。

  但是她长在侯门高户，无论彼此如何，她都知道，自己做不了他的妻。

  年少的孟砀试图向她许诺，甚至愿意放弃富贵一切，但是她不能，他于是又说，若是她愿意嫁他，他或许给不了她想要的名分，但他能给她一生的爱。

  爱？呵呵。

  她见过小娘的卑微，也见过慕容国公爷的所谓宠爱，最后都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既这病会传染，烧了就是。”

  小娘死了很久，连个正式的牌位都没有。

  她不想要爱，她想要一份名正言顺，一份无可动摇。

  所以，在孟家姐姐为妃深受宠爱，在怀孕后，她借口进宫探望，穿了一身孟家姐姐的旧衣进去，那样年少清隽的模样，果然被先帝一眼看中。

  她没有推辞，也没有任何解释。准备进宫的时候，孟砀来看过她一会，她只是坐在那里默默流泪。

  孟砀问她什么，她都不说。

  ——只要不说，就有无数种答案。

  她的婢女哭哭啼啼说小姐也是身不得已。

  孟砀最后一拳砸在了墙上，在上面留下一圈血印。

  进了宫中的第二年，她便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她本以为日子会好起来，但是并不是。

  先帝只喜欢孟妃，喜欢她到了极点，无论好的坏的，哪怕孟妃的只是个女儿，也比她的儿子更加受宠。

  即使她明明生得比孟妃更加美丽，比孟妃更加柔顺动人，但先帝，就是只看中孟妃，甚至亲口对孟妃许下诺言，只要她能生下男孩，便会立为太子。

  孟妃问先帝，若是那孩子不成器怎么办？

  先帝便伸手刮孟妃的鼻子，那一句话，她永远忘不了，先帝说，若是不成器，便将其他儿子给他当磨刀石，磨一磨自然好了。

  她的软软的心肝一样的儿子，还什么都不会说话，却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只能当一个磨刀石。

  慕容太后便在那晚上，带着没送去的羹汤回去的路上，下了一个决心。

  孟妃想要她的儿子做磨刀石，她便先用她弟弟做一柄利刃。

  她的眼泪和柔弱无辜让孟砀无法不动容，她利用了孟砀，也利用了万宗。

  后来，承袭的信阳侯因为谋立皇储被御史台弹劾，加之牵涉先帝登基的旧事，先帝大怒，将在京都的侯府人扣为人质。要信阳侯以一万北戎人头颅换一条孟家人的命。

  当日圣旨下达的时候，因先帝念在孟妃旧情，格外开恩，给孟家多了一个活命的名额。

  信阳侯求胜心切，在万宗的“合作”建议下，孤军深入，拼死斩杀不过以四万人马杀了北戎一万，并成了俘虏。后客死他乡。

  孟二老爷带着不过十岁的侄孙孟沛贬斥到荒野之地。成了富贵的丧家之犬。

  而她的儿子顺利成了唯一的皇嗣。

  她明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在信阳侯死的那一日消息传来，她却感觉胸口传来陌生的刺痛。

  那一日，她按着自己的胸口，上面没有任何伤口，但是疼痛却一阵一阵，绵绵不断传来。

  很久以后，在后宫的宫宴上，她看到了那酷似孟砀的年轻人。

  然后那年轻人在宫娥的带领下，见了她一面，她记不得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那张脸，觉得呼吸好像也变得轻起来。

  他向她请求，不想被赐婚。

  她几乎立刻就答应了，他不应该被赐婚，他应该娶他自己想要的姑娘。

  ~*

  慕容太后缓缓松开了手。

  她好像用尽了力气，又变成了虚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