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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通知书一（第2页）

老师说：“孙，你没必要上大学，划不来，就报考我们轻工院的纺织系，轻工院是大专，你考上了就有铁饭碗，出来在本的纺织厂工作，包分配，你就成为城市职工，不再是农村人，老师帮很多同学填过志愿，不会害你。”

孙说：“我想上大学，毕业了，我想去南方的城市闯。”

老师又劝：“你的成绩排名，不一定可以上到省城的大学，但是，你去大专，把握是比较大的。大专包分配，厂里给你工资，过年过节还有米面粮油；你的家庭条件不好，在厂里工作，有保障了，你好回家讨老婆。”

孙坚持：“我想要到南方去。”

老师不再劝，孙填上心仪大学的名字

前一年，总设计师南下讲话，好多人都听到了，互相传，但他们不是真的知道，孙把设计师的画像挂在自己家里，常常翻看，那背景图，正是被圈出来的奇迹之城。

这一股春风，渐渐的从南方也吹入到中部的豫省，吹入到他农村老家连绵不绝的麦浪，吹入到，孙的心里。

孙要去南方。

高考是漫长的一个人“渡劫”，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是完美的收剑回鞘：主角光环加身，各类法宝齐聚，要开启的故事线。

不知为何，刚填完志愿，亲戚们都比孙还要自信，个个稳操胜券，好像真正经历高考的人是他们。亲戚们提前办起庆功宴，轮流请孙吃饭，给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家的栋梁。”

孙确实觉得自己成了。但渐渐胖的他，也越心虚，“倘若没考上，岂不是白吃白喝。”

他不敢想没考上的日子，却不得不想，孙开始失眠，胡思乱想，也许录取通知书明就来，也许永远的都不来，好不容睡去，又恍惚梦到通知书砸到脸上，猛然惊醒，一切了无痕迹。

孙焦虑过度，家里人也害上同样的情绪，6续几家学生收到录取通知书，始终没有孙本人的，他越的羡慕，不安；孙听说，他们这个小方，曾经有农村的学生因为通知书在路上丢失，错过了大学报到，以至于每当邮递员路过，孙要追上去问：“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我叫孙。”

“有没有收到呢？”

孙终究没有收到自己的通知书。

9月份，家里托人到省城打听，报考院校的生名单，并没有叫“孙”的年轻人，日子一一的过去，孙逐渐消沉，他打算复读了，这是他唯一的期望，他把消息告诉父母，父母于是整夜睡不好觉，联系之前请客吃饭的亲戚，要借一些钱来周济。

在学校寄宿的时候，打一道荤菜，五分钱，一道汤菜，两分钱。但是。

“复读要三十块钱。学杂费另算。”孙听说了这件事。

家里拼命凑。放在母亲那里，父亲因为帮别人收麦子伤了腰，在村镇的卫生所治疗，虽然赤脚大夫建议去县城里的大医院，但家里再也匀不出钱。

割麦子的，变成孙的母亲。

孙去找他的母亲要钱。他的母亲，躬身伏在田野里，他的母亲，瘦削得并不比麦子粗壮多少，他的母亲，看到他，草帽的系带上方，一双疲惫的眼睛吃惊的望着他：

“要钱了吗？”

“读书。”

“多少钱？”

“三十块就行。”

母亲掏衣兜，掏出一卷揉的皱皱的毛票，用龟裂的手指数着。风吹过麦，她的单衣猎猎飘动，露出饥的肩膀，她的小手拿不住这么多零碎钱，要漏出来，孙连忙帮她捧着，却惊了，他成人来，已很久没有摸过母亲的手，没想到，母亲的皮肤，像这麦子一样的割人。

孙忽的在田野里跪下了，像母亲割倒在旁的那些麦子。

“妈妈，我不想读书了，我直接去南方打工。”

他母亲没说这件事：“你以后，不能向别人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