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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然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样直接——一些比十万一件的西服要更令人消受不起的东西,顾承锐不是不给他,只因为怕他心理负担太重,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过。
而宁知然的确清楚,但凡他开口去要,顾承锐真的什么都会给。
这简直让他加倍惶恐了。除非人生也有守恒定律,老天爷赐给他一个顾承锐来补偿他前二十年的地狱开局,否则就像意外横财一样,他命里本接不住,若心存侥幸、贸然接了,只怕来日要付出代价。
宁知然怔怔地看向庭院,泳池底部贴着祖母绿的瓷砖,被暖黄夜灯一照,幽幽泛起荧火,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码头那抹缥缈的绿光。
要不要登这天梯仅在他一念之间,而前路未明有如海雾。
隔在两人之间的毯子滑了大半到地上,宁知然只穿薄睡衣和顾承锐身体交迭,为了避免尴尬,只得把双腿微微分开,然而顾承锐一只膝盖卡在中间,腰胯压着他的肚子,姿势已经不能更暧昧。
他能感觉到顾承锐的反应,对方这么热衷与他肢体接触,显然不是对他没有欲望。可那欲望又并非由本能驱使,不是一具身体对另一具身体的吸引,而是从喜欢里生发出来,一颗心向另一颗心的投诚。
顾承锐向他解释那通电话:“那圈子乱,口无遮拦,你当他放屁。他们自己,还有他们找的人,都跟你不一样,所以我从来不和他们提你。不过有句话他倒是没说错。”
宁知然问:“哪句?”
“我就是在陪我的漂亮宝贝。”
顾承锐专注地盯着他,刘海扫在眉上,显得瞳色有点暗,宁知然下意识的想法是——离得这么近看这张脸居然更帅了。
“所以漂亮宝贝今天晚上和我一张床睡吗?盖被子纯聊天那种。”
宁知然的衣服下摆卷起来,内里凉嗖嗖地贴住顾承锐裤子上的金属配件,硌得慌。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腰,反而使得下身的触感更加明显:“……你这样子说纯聊天很难让人信服呢。”
顾承锐把手伸下去,十分放肆地来回抚摸宁知然裸露的肌肤,反正他不是第一次摸,也不是第一次缠着人同床睡。宁知然没什么健身痕迹,硬生生瘦出的人鱼线,中间的肉倒是柔软,顾承锐忽然抬身,脸埋下去,贴在那里。
“做爱做爱,没爱做什么?”他拿鼻尖去蹭宁知然的小腹,“我忍得住,等你爱上我我再操你。”
寒假,顾承锐要去深圳过年,宁知然则继续兼职,在宿舍住到除夕。家中也没有团圆可言,父亲通宵打牌,宁崇媛这天值班,在单位吃过饭才回来,直接上床睡了。宁知然一下子闲下来,居然无所事事,看电视看书玩手机都提不起兴致,最后百无聊赖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冷清的一排门面房,把宁崇媛丢在烟灰缸里的半根烟点燃,抽了。
像是该来的总归躲不掉,他呆在原地,想起顾承锐来。
想到第二十秒,手机振动,顾承锐的视频电话来了,张口就是“好想你”。
之前每天从睁眼忙到闭眼,宁知然没空动这心思,偶尔给顾承锐发消息他也不会立刻回,但每晚必打视频来,哪怕只说两句话;甚至如果宁知然困得已经睡着,连灯也懒得开,顾承锐便只听一听他的声音。
顾承锐的通话背景是深圳的家,宁知然早已通过镜头参观过他中学六年住的房间,看过他少年时代的照片。窗外是万家灯火、钢铁森林,瞧不出和在思明区的公寓有什么区别,不像宁知然身后,每一个角度都破烂得各有千秋。
他干巴巴地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问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语调里带一种不显的落寞,颇有些望夫石的意味,悚然一抖。
但顾承锐极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瞬间挑眉,爱怜地叹气:“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要直奔机场了。”
宁知然立刻把镜头切到反面,掩饰道:“我洗漱去。”
他拉上窗帘,火速洗脸刷牙关灯上床,期间倒是没忘把手机一直揣在兜里,听顾承锐在对面叫“怎么黑屏了”“我最晚初二一定回去到你家接你好不好”“你别挂我还有好玩的要给你看”。
等他再次拿出手机,发现顾承锐也把镜头翻转了过去,刚过零点,禁燃爆竹的都市却又斥巨资在海边办烟花秀,半包围式的巨大落地窗视野极佳,绚烂火花就绽开在触手可及之处,仿佛专为这一户人家而放。
“新年快乐,”顾承锐说,“宝宝,再让我看看你。”
宁知然慢条斯理地把镜头转回来,屏幕的白光映亮他的小半张脸。倦意袭来,他眨眼的频率渐渐变低,眼皮变沉,顾承锐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到彻底陷入沉眠时,宁知然的耳朵里、脑海里、梦境里和心里,全部只剩下顾承锐的呼吸声。
春天是厦门的花季,校园内棕榈常绿,虽然阴雨缠绵,但炮仗花和三角梅已开得随处可见。
这大半年来,顾承锐外出拍摄基本都在周中,本就是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宁知然的日子,所以他随便编个理由都能搪塞过去,宁知然也不戳穿他,默默做着无名观众。
直到他发现自己偶然出现在了镜头中。
顾承锐一连半月早出晚归,跑到筼筜湖蹲守白鹭。某次他带宁知然同去,正值日落后不久的“蓝调时刻”,宁知然发现他没吃饭,便步行到便利店给他买了俩包子,回来时沿着堤岸慢慢地走,一点点走进顾承锐的视野里,脸看不清,只有轻盈的步态,细长的痕影,和手中那装着简陋晚餐的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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