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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哀公十七年（第1页）

鲁哀公十七年

公元前478年，鲁哀公十七年。从这一年开始，就没有《春秋》的记录了，只有《左传》。

十七年春，卫侯为虎幄于藉圃，成，求令名者而与之始食焉。大子请使良夫。良夫乘衷甸两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释剑而食。大子使牵以退，数之以三罪而杀之。

十七年春天，卫庄公在藉圃（地名）修建了一座漆有虎形纹路的木屋。建成之后，要找一个名声好的人和他一起在木屋里共同用餐。世子疾请求让浑良夫去。浑良夫不知死活，乘坐着两匹公马拉的“衷甸”（卿乘坐的马车），穿着紫色的衣服（国君专用服色）和狐皮袍子前来。到了之后，敞开袍子，也不解下佩剑就吃饭。世子疾派人将他牵出来，数落了他的三条罪状：坐衷甸，穿紫衣，不解剑就和国君吃饭。然后杀掉了他。

三月，越子伐吴，吴子御之笠泽，夹水而陈。越子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

三月，越王句践讨伐吴国，吴王夫差在笠泽迎战，双方隔河布阵。句践设立左右两支部队，命他们在夜里或左或右，击鼓呐喊前进，袭扰吴军。吴军不知深浅，只能分兵抵御。句践亲自率领三军偷偷渡河，直冲吴国中军发起冲锋，吴军大乱，全线崩溃。

晋赵鞅使告于卫曰：“君之在晋也，志父为主。请君若大子来，以免志父。不然，寡君其曰志父之为也。”卫侯辞以难，大子又使椓之。

夏六月，赵鞅围卫。齐国观、陈救卫，得晋人之致师者。子玉使服而见之，曰：“国子实执齐柄，而命曰：‘无辟晋师！’岂敢废命？子又何辱？”简子曰：“我卜伐卫，未卜与齐战。”乃还。

晋国的赵鞅派使者对卫庄公说：“君侯在晋国避难的时候，我是负责招待的主人家。现在请君侯或者世子前来晋国，以免除我的罪责。不然的话，寡君恐怕会说是我授意这么做的。”

卫庄公从戚地潜回帝丘，夺取卫国的君位，并未与晋国通气，所以赵鞅要派人问罪。卫庄公以国内有祸难为由，拒绝前往晋国。世子疾则抓住机会，派人在使者那里说卫庄公的坏话。于是这一年六月，赵鞅带兵进攻卫国。

齐国派国观、陈救援卫国。晋军派人致师，也就是驾一辆战车前来挑战，被齐军俘虏。陈让俘虏脱掉囚服，穿回自己的衣服相见，说：“国子掌握齐国的大权，命令我不要逃避晋军，我岂敢废弃命令？其实哪里用得着劳您大驾前来呢？”掌握齐国大权的当然不是国氏而是陈氏，带兵出战的主将也不是国观而是陈。陈这么说纯属谦虚，也是给足晋国人面子，希望晋军知难而退。果然，将俘虏释放回去，赵鞅便说：“我只为讨伐卫国而占卜，没有为和齐国开战而占卜。”班师回朝了。

楚白公之乱，陈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宁，将取陈麦。楚子问帅于大师子谷与叶公诸梁，子谷曰：“右领差车与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马以伐陈，其可使也。”子高曰：“率贱，民慢之，惧不用命焉。”子谷曰：“观丁父，俘也，武王以为军率，是以克州、蓼，服随、唐，大启群蛮。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实县申、息，朝陈、蔡，封畛于汝。唯其任也，何贱之有？”子高曰：“天命不。令尹有憾于陈，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与，君盍舍焉？臣惧右领与左史有二俘之贱而无其令德也。”王卜之，武城尹吉。使帅师取陈麦。陈人御之，败，遂围陈。秋七月己卯，楚公孙朝帅师灭陈。

王与叶公枚卜子良以为令尹。沈尹朱曰：“吉。过于其志。”叶公曰：“王子而相国，过将何为！”他日，改卜子国而使为令尹。

楚国白公胜作乱的时候，陈国仗着自己颇有积聚而入侵楚国。楚国平定了叛乱，将要夺取陈国的粮食作为报复。楚惠王问太师子谷和叶公沈诸梁，谁可以出任这次军事行动的统帅。子谷说：“右领差车和左史老都曾经辅佐令尹、司马讨伐陈国，应该可以派他们去。”沈诸梁反对，认为右领和左史都是地位低贱的官吏，百姓看不起他们，恐怕战士们不肯为他们卖命。子谷说：“当年观丁父是国的俘虏，楚武王让他当了军率（官名），所以能够攻克州国、蓼国，降服随国、唐国，让各部蛮人大受震动。彭仲爽是申国的俘虏，武文王让他做了令尹，让申国、息国成为楚国的两个县，令陈国、蔡国前来朝见，为楚国开疆拓土达到汝水。只要他们能够胜任工作，哪里有什么低贱的？”沈诸梁说：“天命不容怀疑。令尹对陈国有遗恨，上天如果要灭亡陈国，一定会保佑他的儿子去完成，您何不任命他呢？我害怕右领、左史有您说的那位俘虏的低贱而没有他们的美德。”

令尹即已经去世的公子宜申，他的儿子公孙朝时任武城尹。楚惠王命人占卜，得了个吉兆，于是派公孙朝带兵去抢陈国的粮食。陈国起兵抵抗，被公孙朝打败。七月八日，楚军在公孙朝的率领下消灭了陈国。

楚惠王与沈诸梁就子良出任令尹进行占卜。沈尹朱说：“吉，超过了他的期望。”子良是楚惠王的弟弟。沈诸梁说：“身为王子而辅佐君王，超过这个将会是什么？”过了几天，改为公孙宁占卜，任命他做了令尹。

卫侯梦于北宫，见人登昆吾之观，被发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虚，绵绵生之瓜。余为浑良夫，叫天无辜。”公亲筮之，胥弥赦占之，曰：“不害。”与之邑，置之而逃，奔宋。卫侯贞卜，其繇曰：“如鱼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国，灭之，将亡。阖门塞窦，乃自后逾。”

冬十月，晋复伐卫，入其郛。将入城，简子曰：“止！叔向有言曰：‘怙乱灭国者无后。’”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晋立襄公之孙般师而还。

卫庄公在北宫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登上宫中的昆吾之观，披头散发，朝着北方叫嚷：“登上这昆吾之墟，瓜熟瓜落绵绵不绝。我是浑良夫，让老天知道我无辜。”卫庄公亲自占筮，大夫胥弥赦占卜，说：“没有害处。”卫庄公一高兴，要赏给胥弥赦封地，没想到这家伙不敢接受，逃到宋国去了。卫庄公心下狐疑，又占卜，爻辞为：“像一条红尾巴鱼，穿过急流而犹豫徜徉。靠近大国，将要被灭亡。关门堵洞，从后面越过围墙。”

十月，晋国再次出兵攻打卫国，进入帝丘外城，将要攻入内城。赵鞅说：“就到这里吧。叔向（羊舌）曾经说过，趁着动乱而灭亡他国的人没有后代。”卫国人自发起来赶走了卫庄公，与晋国媾和。晋国人立了卫襄公的孙子般师为卫国国君，然后回国。

十一月，卫侯自鄄入，般师出。

初，公登城以望，见戎州。问之，以告。公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公使匠久。公欲逐石圃，未及而难作。辛巳，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阖门而请，弗许。逾于北方而队，折股。戎州人攻之，大子疾、公子青逾从公，戎州人杀之。公入于戎州己氏。初，公自城上见己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女璧。”己氏曰：“杀女，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璧。卫人复公孙般师而立之。十二月，齐人伐卫，卫人请平，立公子起，执般师以归，舍诸潞。

十一月，晋国人前脚刚撤兵，卫庄公后脚便从齐国的鄄地进入卫国。公孙般师被迫出逃。

当初，卫庄公登上帝丘的城墙张望，看到城外有戎州人活动。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身边的人，回答是肯定的。卫庄公说：“我是姬姓诸侯，哪里有什么戎人子民？”派人去消灭这些戎州人。卫庄公命令宫里的匠人干活，没完没了，不给人家休息。卫庄公想驱逐上卿石圃，还没动手，祸难已发生。十二日，石圃利用匠人进攻卫庄公。卫庄公命人关上宫门，请求谈判，遭到拒绝。情急之下，卫庄公翻过北边的宫墙逃跑，不慎跌落，造成大腿骨折。戎州人趁机报仇，也进攻卫庄公。世子疾和公子青跟着卫庄公翻墙，被戎州人杀死。卫庄公慌不择路，逃到了己氏家中。

己氏也是戎州人。当初，卫庄公在城墙上看到己氏的老婆头发秀美，便派人去将她的头发剪下来，给自己的夫人吕姜做了一头假发。当他逃到己氏家中，发现不对路，拿出一块玉璧，说：“让我活下去，我把这块璧给你。”己氏说：“杀掉你，玉璧还能去到哪里？”于是杀了他，拿走了那块玉璧。

卫国人又将公孙般师接回来立为国君。但是好景不长，十二月，齐国人入侵卫国。卫国人请求媾和，改立卫灵公的儿子公子起为君。齐国人抓了公孙般师回去，让他住在潞地。

公会齐侯盟于蒙，孟武伯相。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武伯问于高柴曰：“诸侯盟，谁执牛耳？”季羔曰：“衍之役，吴公子姑曹；发阳之役，卫石。”武伯曰：“然则彘也。”

鲁哀公与齐平公会面，在蒙地结盟，仲孙彘为相礼大臣。齐平公向鲁哀公稽首致敬，鲁哀公则报以弯腰作揖。齐国人大怒，仲孙彘说：“不是天子，寡君就不用稽首。”言下之意，齐侯不知礼是他的事，反正鲁侯是不会违背礼仪，向诸侯稽首的。

守礼当然没有错。问题是鲁国人并不像自己标榜的那样不亢不卑。据《左传》记载，鲁襄公二年，年仅七岁的鲁襄公前往晋国朝见，相礼大臣教他向晋悼公稽首，连晋国人都看不下去，说：“上有天子在，君侯屈尊叩首，寡君害怕啊！”这位相礼大臣不是别人，正是仲孙彘的祖先仲孙蔑。

仲孙彘问齐国大夫高柴（字季羔）：“诸侯结盟，谁执牛耳？”高柴回答：“衍之盟，是吴国的公子姑曹；发阳之盟，是卫国的石。”前面说过，诸侯结盟，一人执牛耳，一人先歃血。先歃血者为盟主，所以大国和小国结盟，执牛耳者一般是小国的卿大夫。仲孙彘倒也知趣，说：“那就是我来执牛耳了。”

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而夺其兄般邑以与之。般愠而行，告桓司马之臣子仪克。子仪克适宋，告夫人曰：“麇将纳桓氏。”公问诸子仲。初，子仲将以杞姒之子非我为子。麇曰：“必立伯也，是良材。”子仲怒，弗从，故对曰：“右师则老矣，不识麇也。”公执之。皇瑗奔晋，召之。

宋国右师皇瑗的儿子皇麇有位朋友叫田丙。皇麇为了讨好田丙，竟然抢夺了自己的兄长般的封邑送给他。般愤而出走，告诉了向的家臣子仪克。子仪克前往宋国首都睢阳，告诉宋元公夫人（宋景公的母亲），说：“皇麇将要接纳桓氏回国。”

当初，皇野（字子仲）打算把杞姒生的儿子非我立为嫡子。皇麇说：“必须立皇伯啊，他是个人才。”皇野大怒，不同意，而且一直怀恨在心。当宋景公问他皇麇是不是有二心的时候，皇野回答：“右师老了，对皇麇不了解。”宋景公便下令抓了皇麇。皇瑗逃奔晋国，宋景公又派人去召他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