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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弗洛伊德开始在维也纳综合医院担任医师,从事脑解剖和病理学研究。当时的他还不是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26岁的他想要成就的理想不过是一位收入颇丰的精神病医生。
对于他在维也纳综合医院工作的三年经历,目前很少有记载。因此,我时不时在揣测,这位有着足够学者倔劲的白人老头,在他还青涩的岁月紧握着锋利的长柄解剖刀,站在被开颅的脑组织前思考与出神的场景。或者,若干之后影响世人的伟大理论,就是在那些时间中被提炼总结出来的。
但,真正去勾画那幅画面,想象着他那把沾着些许红色血液与白色脑部组织的解剖刀,还是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所以,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当下这些心理学家最主要的理论来源,始终来自一位曾经的精神科医生,甚至来源于他对于脑部解剖上的研究。相比精神科医生那些已经能够得到肯定的治疗手段与处方药物来说,我们心理咨询师不过是一群很可能在下个世纪被当成笑话来调侃的愚蠢人类。
因为我们所纠结的根本——意识与潜意识,是不可能真实呈现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大家需要用诸多论据来证明其存在的虚无而已。
那么,乐瑾瑜的权威性,实际上是胜过我们这些心理医生的。这会儿和我一起坐在车后排的她,脸颊有点微微红,嘴唇张开。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手指贴在一起,没有交叉,手掌也没有进一步的接触。这个手势我们俗称“尖塔”。说明一个人对于自己的想法与地位具备足够的自信,这自信作用到乐瑾瑜身上,可以诠释为她期待着与邱凌的接触,并有信心将邱凌看透击破。同时,尖塔式手势也能让我洞悉到,乐瑾瑜对于她所从事的行业——精神科医生,有着高度的专注。这一专注,也会让她在这一领域一旦被打败会变得崩溃与消极。
我将自己即将贴合到一起的手指放下,收住了自己下意识想要做出的和她一样的手势。
李昊边开车边冲乐瑾瑜问道:“乐医生要不要先看看邱凌的资料,我车上有。”
乐瑾瑜冲他摇头:“不用了,太早看到他的档案,会影响我对真实的他的判断。”
“这点你和沈非倒是有点像。”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邵波说道。
“像吗?”乐瑾瑜扭头看了看我,“不可能像的,专业本来就不同。”
汽车很快就驶到了海阳市第一看守所,车刚停好,就有两三个年轻刑警迎了上来。李昊跳下车,开口问道:“几点把邱凌放回去的?”
一个皮肤黝黑的刑警愤愤地回答道:“12:4o,还被所里的同志批评了几句,说犯罪嫌疑人也是人,也要吃饭,不能审得耽误了他们的饭点,整得好像邱凌那种人比我们更矜贵似的。”
李昊闷哼了一下:“本来就应该放人家回去吃饭,所里的同志批评得很对。”
那皮肤黝黑的刑警便笑了:“李队,你自己要我们疲劳轰炸来着,我们寻思着一会儿你要亲自上正戏,所以抓紧给多炸一下而已,怎么说也是贯彻你的指示来着。”
李昊瞪了他一眼:“你们几个吃饭没?”
“没!”黑刑警老实地回答,“等着你过来拿提审单给你。”说完这话他从包里面拿出薄薄的一沓纸,抽了一张递给李昊。
李昊接过这张提审单,冲我说道:“这就是你的安排来着,为了不让他有太多时间消停,所以开了一沓单子,所里的看守干部瞅着都笑了。”
我点点头,问那黑刑警:“这两天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你就是沈医生吧?老听李队说起你。”这黑刑警话还挺多,“你说的异常是不是说那个什么第二人格?好像出现过一次,但是我们不能肯定。”
“能不能详细说说,具体是什么症状?”乐瑾瑜连忙问道。来的路上她从李昊和邵波口里又多收集了邱凌被捕后的表演与表现,参与度一下就高了很多。
那黑刑警想了想:“昨天晚上吧,我们吃完晚饭又提审了一次。在将近12点的时候,这家伙突然间脑袋就往下面耷拉。我听小雪说过之前他在沙滩犯病时的模样,好像开始时也是脑袋晃了一下。于是我们几个精神头就来了,以为这货要开始变身了。”
“好好说话,什么叫变身?”李昊骂道。
“是!”黑刑警继续道,“我以为他要出现那个什么人格,连忙站了起来,谁知道他脑袋下垂后,接着重重地磕到了他自己放在审讯椅上的手铐上面。”
“接着呢?”乐瑾瑜追问着。
“接着我们就连忙上前,现他只是眼眶位置给磕了个红印而已,也没出血,没啥大碍。”
“我们想知道的是他当时的状态。”我终于忍不住了。
“精神状态吗?就是很糟糕,鼻涕都出来了,眼皮瞅着就要睁不开了。嘴里还在念叨着‘拦不住啊!我始终都拦不住他啊’!”黑刑警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我当时以为这就是什么第二人格,小刘他们看法却不一样,说这应该只是被我们给折腾得太累了,想睡觉了。我一寻思,我们每天上午8点多开始提审他,晚上12点前都让他回监室了,不算什么疲劳轰炸啊,最多只能算审得勤快了一点。但瞅着他那副死鱼一般的模样,便还是让他回了监室。”
“确实不是出现了第二人格,上次我也看到过邱凌另一个人格出现时的症状,跟没有理智的禽兽一样,凶悍得很。你们说的确实应该只是犯困吃不消了。”李昊点着头说道。
乐瑾瑜却扭过头来看我,似乎猜到了我有什么话要说。其他几个人见她望向我,也都扭过头来。 我朝着监区方向远眺了一眼,心境反倒出奇地镇定,仿佛一位即将进行一台高难度手术的理智医生。
“我们先假设邱凌是一个有着多重人格的病患,那么,他昨晚的状态确实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应该表现出来的。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邱凌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多重人格患者,那么,他在昨晚这么个时间段,更要呈现出一个新的人格分身出来。”
邵波便迷糊了:“新的人格分身?什么意思?难不成除了我们所看到的邱凌,与沙滩上那个自称是天使的凶手邱凌,还有第三个人格在他身体里面吗?”
“是的,在心理学的理论里,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说话的是乐瑾瑜,可她说到这里时,突然现面前包括邵波与李昊在内的几个人,都用一种漠然的表情看着她,便顿了顿,“我说的是学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多重人格障碍,简称为did。对于这类型病患的存在与否,业内一直有争议,认为它的症状很可能只是某些癔病患者臆想出来的而已。再说,现实生活中碰到这类型案例的概率也确实很低。”
见面前这几个高大的汉子总算听明白了,乐瑾瑜微微笑了笑:“多重人格障碍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它不会只有一个分裂出来的灵魂。我们可以在这类病患身体里面,很轻松地现三个以上的不同人格,甚至最多的可以达到3o多个。”
“你的意思是说,邱凌身体里可能有3o多个不同的梯田人魔?”李昊又皱紧了眉头。
“不会是3o多个不同的梯田人魔,可能,某个人格只是个旁观者,某个人格只是一个路人,甚至还有某个人格是一个女人,是一条狗,都有可能。”乐瑾瑜继续解释道。
“有点乱。”李昊望向了我。
我点着头:“乐瑾瑜说得没错,多重人格障碍患者身体内不止一个分身。心理学领域具备一定造诣的邱凌自然是知道这个明显症状的,那么,他流露出新的不同人格来,在我看来,是计划内可预见的。”
“你怎么知道他这次流露出来的是一个新的人格呢?”李昊又问道。
“之前我们所看到的邱凌的核心人格,自称并不知道其他人格存在的。而你们所说的昨晚邱凌很迷糊状态下说出了‘拦不住他’这样的话,所要拦的应该是那个作恶的‘天使’邱凌。那么,这个企图拦住‘天使’邱凌的新出现的人格,我们给他暂时命名为阻拦者。阻拦者应该是和‘天使’邱凌有过沟通的一个人格,甚至,它尝试说服‘天使’邱凌不要去行凶,但它的阻拦,在强大潜意识怂恿着作恶的‘天使’邱凌看来,不过是个挡车的螳螂而已。”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叹了口气:“以上推断,都是假设邱凌确实是多重人格障碍患者的前提下。反之,他如果伪装成为病患的话,更会展现出这些来麻痹与诱导我们。”
邵波与李昊他们几个人一脸迷惘地点着头,那黑刑警更是挠了挠后脑勺:“李队,这些东西,我们几个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还是先去吃饭吧!反正小雪应该马上过来和你会合。”
李昊冲他们点着头,接着领我们几个大步朝看守所的审讯登记处走去。很快,慕容小雪也赶到了,提审犯人必须两人以上,我和乐瑾瑜、邵波都不是公安系统的,自然不能算。看守所的管教干部虽然也是系统内的,但不被允许参与。所以,小雪不到的话,李昊一个人还真不能提审邱凌。
登记完毕,所里的看守干部便要求我与邵波、乐瑾瑜将身上的金属物件都放在保管处,毕竟纪律在那儿放着,不能违背。而也是在这时,我第一次看到了乐瑾瑜的那把小刀。
是的,只是一把小刀,一把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的有着结实皮套的锋利解剖刀。
第九章天生罪犯
从尸袋鼓起的轮廓可以揣摩到,里面是支离破碎的。法医在现场不断地搜集着零星的残肢碎片,都只是很小很小的红色肉块与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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