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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放在门口的花洒,作势朝顶楼平台走。梁母在后面叫住他,“不舒服就早点休息,花重要还是人重要,少浇一天死不了。”
梁大成头也不回踏上几个台阶,“你先睡,不用等我,我照顾完它们就下来。”
梁母抱怨了一句“老顽固”,进屋关门。
门风在楼道里激荡出冰冷的气流,梁大成顿住步子,朝自家房门看了一眼,调转身形蹑手蹑脚朝楼下走去。
出了门洞,扑面而来的是大团大团的黑,月色掩映在云团间,落到地面上,所剩无几。
梁大成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伸手摸进花洒,从里面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他握住拳顿了两秒,单薄的身子如一柄t刀刃般遁入暗夜。
深夜的砖塔胡同倒影在梁大成的眼球中,像两条蜿蜒爬行的小蛇。他一路赶着朝前,走到医院后门,却依然没有看到安雅的身影。他望着前方的窄巷,庆幸和失望争先恐后从心底冒起,不知哪个首先占领情绪的高地。
可就在他举足无措的时候,前方忽然又一次响起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安雅的身影从黑暗里一点点浮起,像一幅越来越清晰的画。
梁大成躲到墙根的阴影里蹲伏下来,手心冒出的冷汗把注射器泡得又湿又滑,几乎握不住。他咬紧下唇,试图把剧烈的心跳声强压回去,眼睛却一眨不眨着那双银灰色的高跟鞋,像是被它吸住了一般。
安雅走到铁门边停下,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喜地轻呼,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耳环。
“差点弄丢你了。”她显然还是小女孩儿的心性,对着一个死物件也有闲情雅致聊上几句。她笑着在耳环上拍了拍灰,把它别在耳垂上,转身又一次朝胡同口走去。
梁大成看着她的背影,一股热血骤然涌上头顶,脑袋里什么也没想,起身跟了上去。
安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讶异地回过头,看到一脸苍白双眼无神的梁大成,愣了一下,干巴巴叫了声“伯父”。
“你能不能能不能离开我儿子?”梁大成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快要裂开了,像有一把锯子在里面拼命磋磨。
安雅似乎讶异于他的唐突,眼睛张大了一点,可随后又想到他和梁彦的关系,于是为难地摇咬了咬嘴唇,“伯父,您知道的,这件事的症结是梁彦,要离婚的那个人,是他,不是我。”
“我知道”梁大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这三个字。
他怎么会不知道?若连这一层都想不破,他又何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只不过到了这一步,他总想着还要试一试,毕竟,这一步踏出去,他和对面那个人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他又朝她靠近了一点,紧攥的右手被夜风吹得轻轻一颤。
“您知道就好,”安雅并未觉察到梁大成的异常,她甚至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浮上丝体贴的笑,“您放心,我会对晗晗很好的,我会努力和邹莹一样,做一个好妈妈,这是我答应梁彦的”
后半句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打断,安雅捂着大腿侧面朝后退出几步,一个趔趄歪在地上。她的前胸却无端传来一阵剧烈的抽动,像有人拿鞭子在她胸口狠狠抽了一下。
“你”她抬头望向梁大成,却看不清他的脸,稀稀拉拉的月光从后面拥过来,将他整个人罩在一片淡灰色的影子里。
“姑娘,姑娘我对不起你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到了那边,不要怪我”
梁大成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安雅听不懂的话,下一刻,却像只兽似的猛扑过来,用硬如枯枝的手锁住安雅口鼻。
纠缠间,他随身带着的眼药水从裤兜中滑落,在安雅的指尖上弹了一下,滚到一旁。
“我曾无意中听到过梁彦和安雅的电话,得知那姑娘对青霉素过敏,所以便想到了这个杀人法子,”梁大成两眼无光地看着上方白色的天花板,嘴角抽了一下,“她没有怎么挣扎,我杀人,竟是出人意料地顺利。”
辛夏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梁大成枯柴一般的颧骨上,心里涌上一阵悲凉。
“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曹川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梁大成干笑一声,“那扇铁门,就是青山医院的后门,也是为殡仪馆的车运送过世的病人专门开的一扇门。当时看守停尸房的黄老头是个酒鬼,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喝得烂醉,为此受过不少处分。”
“我作为副院长,当然是了解这一点的,所以那一天,我把安雅的尸体推到停尸房的时候,他一心只想着掩饰自己酒后失态,不停地对我道歉,哪里还顾得了别的。当然我也是担心的,当时万一有别的同事出现,我所有的计划都会流产,罪行也会就此败露。不过那一天,一切都出奇地顺利,好像老天都在帮我似的。”
怪物
“死亡证明我是早就开好了的,各种手续也都齐全,即便到了殡仪馆,也不会有人怀疑。更何况在那个年代,没几个人把精神病人当人看”
“事发后几天,为保周全,我以醉酒由头把黄老头儿开除,他本来就风评不好,所以此举也没有引起其他同事的怀疑。又过了两年,我听人说黄老头喝酒喝死了,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唯一的证人死了,就算以后警方重翻旧案,也不可能查到我头上。”
“至于我的老伴,她对我做的事情毫不知情,那晚我在家中的饮水机里放入了安眠药,她回家后不久就睡着了,所以一直以为我只是去了顶楼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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