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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盔甲下（第1页）

死尸累生死郎是吸血鬼，虽然曾经是人类，但现在是吸血鬼，是会不断重生的不死之身。

理所应当的，他被攻击时不会防御，感到危险时不会躲避，如同女吸血鬼一样，他当然也信任自己的再生能力，所以——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笑在中途变成了凄惨的叫声，贴于铠甲上的光符箓在烈焰中烧成灰烬，窜入他的体内。

火焰与钢铁编织的太刀从甲胄手中跌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熊熊燃烧的火龙也于呼呼风声中湮灭。

“啊——”他望着女吸血鬼所在方位，崩溃地大喊，喊得声嘶力竭，“姬丝秀忒，姬丝秀忒，姬丝秀忒——”

他在喊她的名字，四百年前跟他相遇，四百年前与他共同战斗，四百年前将他变成怪物的怪异的名字。

面对叫的如此凄惨的初代，薛垣终于确定他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见到她，期望获得她的谅解，奢望与她重归于好。

但是......抱歉，姬丝秀忒已然新生，她不再是有自杀倾向的孤独吸血鬼，不再是四百年前的善良女神，不再是五百年前的妩媚公主。

甲胄崩溃了，不仅躯体倒下，甲胄的内在也一同崩溃了。

与此同时，迈入鬼门关的薛垣视线也沉入黑暗，映入眼帘的最后画面则是急奔来的一抹黑色长裙。

“薛垣——”情急之下，早已忘却呼唤对方假名的姬丝秀忒肋生双翼，裹挟飓风，飞掠来。

巨大蝠翼展开，振动，把断成两截的青年周身地面零星跳动的火苗扇灭，少女快用颤抖的双手把散落的两半身躯拼合在一起，没有落下不远处的断臂。得益于瞬间碳化的伤口，没有内脏掉落出来。

接着女吸血鬼竟直接伸手扯断自己的一只手臂，大量鲜血喷洒，伴随“淅沥沥”流血声，淋在青年的拼接处以及断臂处。

顿时，薛垣断成两截身躯的烧焦切口被撕裂开，从中生长出诡异茂盛的肉芽，如密密麻麻的肉色蠕虫相互交织纠缠。

断口平整的肋骨与脊柱出可怕的咔嚓声，重塑成完整的骨架，削去一角的左肺上叶与完全碳化的右肺蠕动再生，裸露的红色肌肉纤维连接修复，其上布满错综复杂的血管和神经，残缺的断肘与断臂内的血肉疯长嵌合，如新生婴儿的粉嫩皮肤长出，拼接处以肉眼可见的度粘合在一起。

姬丝秀忒瞧见这一幕，心弦微松，控制再生能力，“唰——”一截小巧手掌从她自己撕裂的断肩处伸出，混着血水眨眼间变大变长，直至与她原先的手臂没有二样，就连手上的晚礼手套也再现出来，唯有此前被少女随意丢弃在一旁的断臂正升腾雾气，逐渐消失。

少女扇动蝠翼，把伤势恢复，但因能量耗尽陷入昏迷的青年抱起放在拜殿屋顶，屋顶上正站着默默俯看这场决斗的德拉曼兹路基。

做完这一切，金少女才有空望向前方，她神色复杂难明，愤怒、伤感、愧疚、怀念的情绪一齐显现。

前方名为死尸累生死郎的黑烟无法再维持人形，不干净的东西从他体内涌了出来，他的身躯是由众多怪异组成，这些东西犹如洪水泄闸般涌了出来，掉落一地。

老虎、豹子、狮子、狗、瓢虫、螳螂、蝎子、蜘蛛、珊瑚、海参、黏菌、鲨鱼、章鱼、水母、猫头鹰、老鹰、杜鹃、孔雀......全都涌了出来。

混在一起，非常恶心，还有些东西诡异到叫不出名字，甚至其中还掺杂姬丝秀忒被封印的双臂。

散落一地的怪异残尸构成了一幅疯狂的地狱绘卷。

“......丝秀......”

甲胄连话都说不清了，他在这弥留之际，少部分黑烟居然又重新汇集，凝聚成一颗头颅，一颗长有黑色长，生有精灵耳的年轻男性的脑袋，他双目紧闭，流出两行血泪，嘴唇翕动。

“......对不......”

“就算不道歉也无所谓，吾原谅汝了。”

就在铠甲武士的声音散开之时，有人回应了他。

姬丝秀忒大腿在内侧，小腿在外侧，臀部贴地，以“鸭子坐”的坐姿坐在满是怪异残骸的神社地板上，哪怕身上沾满了怪异也不在乎。

她捧起‘初代’的头颅，脸上带着缅怀和悲伤的神情，张口，锋利獠牙露了出来，咬住武士刚刚实体化的脖颈，低声唤道：

“都是吾的错，生死郎。”

女吸血鬼素来分不清人类的相貌，总是不愿记住他们的名字，这时却呼唤出从来没叫过的第一任眷属的名字，这是她曾经的战友，以及，半个剑术老师。

她吞噬着他，撕咬着他的血肉，大口喝下他的血，大口吞噬内在的黑烟。

她吃了自己第一任眷属，将他的血肉，他的灵魂，他的全身......将他从生不如死的轮回中解放出来。

“吾其实很高兴能再见到汝，吾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汝了。但是吾与汝也不会再见面了，现在吾已经有了比世间所有一切都要更重要的人，吾想永远待在他身边......”

淌在神社地面上的怪异遗骸都消失了，一切都终止了，徒留姬丝秀忒那双被封印了吸血鬼之力的断臂和那副实体化的赤备甲胄落在原地。

构成初代怪异杀手这一甲胄武士的零件，曾经漂洋过海自南极来到这座岛国小镇的黑烟已经一颗不剩地被吸血鬼少女吞进肚中，不管多么庞大的数量，都被她一个人吞噬完毕。

少女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听到自己说的话，但至少，对于这位曾经的眷属，少女听不出他在临死前出的大笑声中有满足的感觉，不过，似乎也没有遗憾。

他在无尽的痛苦与漫长的孤独中度过了四百年时光，此时，终于可以休息了。

死尸累生死郎，变成怪异的怪异杀手，在这一刻，终于自杀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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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啊。”

踏着木屐，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忍野咩咩轻巧跨过倒塌的明神鸟居，站到损毁神殿前的参道上，这里的路面如被炮弹洗礼过般，凹凸不平，焦土残垣，暗红血迹随意涂抹在地。

德拉曼兹路基正把躺于神殿后方松树林中，奇洛金卡达神父的尸体搬运出来，与三田绘里修女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

“忍野专家，战后清理的工作就拜托了。”

“没问题，我已经通知过官方对策室，神父和修女的尸暂由对策室保管吧，等他们教会来人会一并转交。”

金大叔看向两具尸体，奇洛金卡达的尸体，一只手臂缺失，心口被刺穿。三田绘里的尸分离，眼睛瞪大，死不瞑目。他微微摇头，似在叹息。

他又望向刚还守在昏迷青年旁的少女，少女脚踩朱红高跟鞋，优雅迈步靠近，用手指了指一旁，各部件被特意拼合在一块儿的赤色甲胄正放在青石板上。

“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