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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队里的向导特地告知过,接到的军令是任何情况都不可以摘掉精神抑制环。”
站在乌列身旁的军医拘谨地交握双手,乌列的表情纹丝不动:“原因。”
“她说一旦摘掉,后果很严重,所有人都可能可能会死。”
乌列没有再说话,军医战战兢兢搓着手指:“长官,我部里还那个”
散发着浓浓危险气息的哨兵没有再为难他,略一点头。军医如受大赦,行礼后快步离开。
“等等。”乌列突然又叫住了他,他转过身,“叫尤里卡带那个向导来这里。”
“需要我过去?只有我?”
西娅指了指自己,直到尤里卡微笑着点点头。
“好好吧。”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整理军装的机会,朝兄长图洛不着痕迹地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冲动,并问:“我还能赶上吃晚饭吗?”
“当然。”
尤里卡的回答让西娅松了一口气,整理好着装走向门口。
车子摇晃了很久,辛西娅端坐在后排,双手紧紧抓着膝盖的布料。尤里卡从后视镜望过来,笑着问:“中尉,第一次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很不习惯吧?”
“第第二次。”辛西娅别开眼神,但给出了解释:“小时候跟家人来旅行过,看琼水大瀑布。”
琼水市曾经是旅游胜地,城镇外确实有瀑布和水力发电站。
“是吗?”尤里卡找到了话题,活泼地聊起来,“那个瀑布现在还没干涸呢,不过我们哨兵可不敢去那里,你懂吧——”尤里卡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动静会把我们炸聋的。”
“的确。”西娅扯了扯嘴角,偷偷打量了几眼尤里卡。
面前这个年轻军官长着一头钢针般的棕发,可能是为了戴稳帽子,选择剃成了短寸。他比图洛高一些,棕色的圆眼睛像玩偶的玻璃眼珠,有种鬼精鬼灵的气质,话很多,但西娅知道他嘴巴一定比外表看上去严得多,否则指挥官不会让他单独带自己去,或者即便他假传军令图谋不轨,也有本事瞒天过海。
“双胞胎向导可不多见,你们在帝都一定很受欢迎吧?”尤里卡继续搭话着,“不像我们这里,除了打仗和操练,什么事都没得做。”
西娅对这种出身低于自己的哨兵不感兴趣,反正也不会有可能。
在帝都,社会正确就是人口利益至上,最正确的是双异性夫妇,即异性的哨兵加向导家庭,但上流阶层的年轻人一向以大众化为耻,那是很落伍的表现,会被同龄朋友笑话。但西娅不喜欢跟哥哥图洛一样跟哨兵鬼混,她和所有同期毕业的同学一样,也早已配对了自己的哨兵,对方是出身比自己高贵,年纪也大出不少,但和图洛的德性差不了多少,她们关系并不算亲热,所以至今仍未结合——哨兵不想这么早被她拴在身边,她也不想让一个浪荡的哨兵做和自己相伴终身的伴侣。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帝都的匹配系统是不是准确的,因为无论什么等级的向导,无一例外都会匹配上比自身阶层高的哨兵,哪怕在匹配年龄之前,已经遇到了感情和默契都很好的哨兵,优秀的向导被匹配度指定与大自己几十岁的哨兵结合是常有的事。
车停下了,辛西娅回过神。面前是一座被修缮过的医院,许多地方都新旧程度不同。
“请吧,中尉。”尤里卡拉开车门。
西娅钻出去,跟随进入医院大门,大厅墙面有弹孔和血迹等各种陈年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气味——帝都的诊所都没有这样刺鼻的气味,只用闻起来非常柔和的消毒香氛,真难想象这里的哨兵是如何忍受的,如果帝都那些哨兵到这儿来,绝对会叫苦连天。
但很快她就没功夫想这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检查室外,指挥官乌列·沙林德独自静立。
乌列开门见山,询问她是否清楚犯人佩戴的抑制环究竟是什么。
“当然,那是——”辛西娅刚张口就顿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气息萦绕在此,她警惕的环视一圈。
乌列咳嗽一声:“是什么?”
辛西娅回过神,猜想那来自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首席哨兵,继续答道:“抑制环的全称是入体式脑波抑制环,内嵌有能抑制大脑精神力区域的稀有磁性物质。有人也叫这东西‘黄金冠冕’,因为那种物质只有用纯金包裹才不会渗漏出来,金的生物兼容性最好,固定在头骨两侧的固定也是纯金的。”
乌列沉思良久,问:“钉在头骨上,一旦损坏,怎么更换呢?”
西娅一怔,旋即转换了措辞:“抑制环造价昂贵,只会用在最高级别的战犯身上,按照规定,没有同等级别的赦免令,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摘除的,哪怕是损坏。并且,目前还没有抑制环佩戴后损坏的情况出现。”
乌列没有再说话,西娅虽然不明具体状况,但直觉指挥官特地叫自己过来,绝不只是为了问个小小的维修问题,本着工作原则,她义正言辞道:“沙林德指挥官,我必须提醒您,摘除和植入流程相同,除了医生,至少还需要两名高级向导在场,哨兵则都需要回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我知道了。”乌列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宿舍里,坐在床上的图洛猛地睁开眼睛。双胞胎向导的联结比结合过的伴侣更强,从出生到现在,他们就像两艘拴在一起的小船,时刻牵拉着种在对方身体中的精神锚点,但就在刚刚,他感觉不到西娅,西娅像一艘驶入浓雾的船,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离琼水大瀑布还有几公里,那飞流直下的急水声已经炸得尤里卡烦躁不已,握住方向盘的手腕轻轻颤抖。坐在副驾驶的西娅瞟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分钟,向导抬起手,但几乎是瞬间,尤里卡安静了下来,舒服得活动了几下脖子,望向后视镜道谢:“多谢,长官。”
坐在后排的指挥官抚摸着膝上犯人的长发,看也不看他们。
西娅正襟危坐,差点忘了后面那个凶悍的哨兵精神力等级远在自己之上,完全有能力管控好自己麾下的哨兵们。被强行塞进车里带走时,她尝试联系兄长图洛,但这辆军用车被牢牢控制在了乌列的精神屏障之中。
开了快一个小时,才抵达琼水瀑布。尽管水电站早已废弃,但水坝并没有被完全炸毁,远远望去,灰白色的水坝犹如在瀑布上方架设的巨型口风琴,坝上的观测亭只有一粒豆子那么小。但行军车开上水坝,越逼近观测亭,那建筑便越庞大起来,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飞溅的水晕让观测亭底部罩在细蒙蒙的雾里,犹如空中楼阁般奇异。
抱着那个犯人的指挥官已经走进了观测亭,瀑布上噪声很大,尤里卡却行动如常,提起两只医疗箱扬声喊道:“中尉,请进去。”
站在水坝护栏后的西娅纹丝不动,双眼紧紧盯着瀑布下漆黑的蓄水湖。
她已经明白过来指挥官要做什么了。瀑布周围十几公里都了无人烟,巨大的噪声则是天然屏障——指挥官要在这里摘除犯人头上那顶“黄金冠冕”。
“好的。”西娅平静的回答,趁着尤里卡搬东西进去的空当,转身就跑。只要能脱离指挥官的精神屏障范围,她就能联络上身在军营中的图洛,像所有人发出讯号:首席哨兵不顾所有人的性命,即将犯下叛国罪。
耳畔风声呼啸,仿佛有猛虎张开血盆大口。西娅忽然发现那不是错觉,一只半透明的老虎精神体从侧面扑来,她甩出精神触手狠狠抽过去,几乎是同时,她的精神体雌鹰“茉莉”张开爪子抓向老虎的眼睛。
精神体缠斗在一起,给了她继续逃跑的机会,但小腿忽然传来一股剧痛,她摔倒在地上,被赶来的尤里卡揪起头发:“中尉,以下犯上,违抗军令,如果这是在军团,你现在已经被枪毙了。”
“我不是沙林德家的兵!”脑袋被枪口指着,西娅依然奋力挣扎,“我是帝国的战士,有责任保护同袍的生命安全,而你,你在帮助乌列沙林德把所有人送进地狱里。”
哨兵的力气很大,拷住她后一把将她扛到肩上。精神触手和拳头不断击打在哨兵身上,尤里卡完全不受影响,冷哼一声:“别再白费功夫了,现在我的向导是指挥官,入侵我?你们兄妹俩加在一起也不够格。”
很快,她被甩在乌列面前。
“做的很好。”
乌列慢天斯理摘下黑色的皮手套,给双手消毒后,从副官端起的托盘中拿起一副医用手套戴上,准备完毕后,尤里卡便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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