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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抚心口,“鹰宫耳目竟有如此之多,我们刚来,他们居然已得了信。”脑中惊诧、恐惧交替出现,面对如此大的组织,我该怎么办?似乎……,似乎娘亲我们永居于深山是最好的选择,我愿意。可娘亲愿意吗?娘亲担任过鹰宫宫主,心中早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依然前来,心中应是早有计较。娘亲会听自己的劝说,随我回谷吗?退一步说,娘亲会让自己一辈子生活在寥无人烟的山谷吗?心中一涩,黯然低头。耶律宏光握着我手的手加了点力道,我茫然抬头,他默看我一眼,“必是那个叫紫漓的女子比我们先一步而回,我们未入城门便已遭到他们盯梢。如果早知,就不应让她回来。”我心一惊,他眸中戾气已逝,嘴角复又挂着丝浅笑,“别这么看着我,你不忍心伤她,可她却先行把你的行踪告知了鹰宫,对敌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细想一瞬,便已了然。他分析的不错,必定是紫漓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想必我的画像也传遍鹰宫的角角落落。连方才头顶上方的小鹰也定是我入城门之前就已跟上的,这种鹰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不死不休追踪着它眼中的猎物。我轻叹一声,他摇头轻笑。我道:“我不怪她,毕竟那种刑罚没有人愿意尝试,她也是苦命之人,没有父母疼爱,也没有朋友诉说衷肠。我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失了面具,也后悔自己下了山,如果我一辈子不离开山谷,娘亲是不会出山的,不出山就不会面临这些事。”他默默看着我,黑瞳之中的奕奕亮光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舍与心痛,“小蛮,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心头蓦然一暖,他曾说过,以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问自己要如何处理,还问自己可曾想过。当时没有领会他话中含义,如今想来,当时他应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暗叹一声,一切有他,可自己真能一切依靠他吗?抚抚脸边晃悠了坠子,步子一滞,一股酸涩自心底蔓延开来。世奇,你在干什么?你可知道,蛮儿前行的步子已由不得自己控制,自己已收不回来了。-------------天刚擦黑,灰黑天幕居然淅淅沥沥飘起了细雨。我倚窗而立,看似默望着院中几棵枝叶繁茂的树,思绪其实已飘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寒园之中,湖边垂柳是否也似这般,那湖边房中的人,究竟在干什么?轻叹一声,关窗坐于桌边。耶律宏光点亮灯烛,温言道:“不用担心,咄贺一已送过信儿,赵凌会找来的。”我心神一惶,笑着朝他点头,问:“咄贺一如何处置了那五人?不会是……。”我伸出手掌,放到脖颈边,做出杀人手势。他摇头,坐在身侧,微微一笑,“我们契丹男子身形高于大宋男子,先前那家店里早已有人注意到我们主仆三人,哪还会在青天白日里杀人。汴梁是皇都,有了人命官司,必会全城戒严,兵士满街搜查,若有人再禀报行凶之人像契丹人,那我们岂非寸步难行,自掘坟墓。”我赞赏地点头,他细看我一眼,也轻笑起来。“啪、啪。”两声,我未及起身,耶律宏光已敛了笑,疾步走向门边,鬼叔叔闪身而入,朝耶律宏光轻一颌首,快步走过来,细细上下打量我一瞬,轻轻舒出一口气。朝耶律宏光一抱拳,“赵凌谢过耶律公子。”耶律宏光眉头轻蹙,但瞬间舒展,冷冷地回道:“赵将军不必多礼,保护小蛮,乃是我此行之目的。”两人之间似是波涛暗涌,不过,这也难怪,鬼叔叔曾是大宋将军,而耶律宏光乃是契丹现任将军,而大宋与契丹之间,自宋立国,大小战事连绵不断。一时之间让两人亲密交好,似是不可能。鬼叔叔年龄偏长,言语行事可做到谦恭有礼进退有度,可耶律宏光乃契丹之王侯贵胄、天之娇子,哪会理会鬼叔叔的虚虚实实的客套话。但余下的日子里,两人还会有接触,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走一步,仰起头,朝鬼叔叔娇笑着道:“鬼叔叔,他只大我几岁,跟他客气,岂非有失身份,叫他宏光即可,‘耶律公子’叫着多绕口。”鬼叔叔无奈笑着摇头,我又看向耶律宏光,娇声斥责他:“你此行身份是我朋友,我叫他鬼叔叔,你随着叫也就是了,叫什么‘赵将军’,你是奚落鬼叔叔么?”耶律宏光啼笑皆非看着我,我满心期许笑看着他。他横我一眼,笑着冲鬼叔叔揖礼,“宏光言语失谨,还望鬼叔叔海涵,小蛮的事,宏光义不容辞,鬼叔叔以后不需客气。”我心头一涩,鬼叔叔笑着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看我一眼,见我静默不语,他正欲开口,我忙笑着截口埋怨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你们若还没说完,鬼叔叔可先告知蛮儿,娘亲身在何方?你们再慢慢絮。”鬼叔叔摇头,边走边压低声音道:“现如今鹰宫宫众遍布汴梁,大有不找到小姐决不罢休之势。如此一来,小姐被困于住处,什么事也做不成。与其这样,不如全部住到我府中,也方便行事。我已与小姐商议过,小姐同意,我们这就与小姐会合,一同回府。”娘亲徘徊不定的身影透窗映出来,我甫一动步,娘亲身形如利弦之箭向房门移来。房门打开,娘亲一袭白衣,不是谷中常穿的蚕丝衣的米白,而是雪白,白得晃眼的那种白。细雨中挟着微风,娘亲衣衫被风吹起,如烟如雾,站在原地,犹若踩在云端悠然飘来的仙子一般。娘亲眉头忧色淡去,双眸奕奕生辉,抿唇轻笑,朝我张开手臂。我心中一黯,强自压下劝说娘亲回谷的念头。此地虽险,但娘亲浑身上下洋溢着生命的朝气,不若在谷中,生活虽安定,但娘亲眉间隐蕴的浅愁从不曾消失过。细雨之中,我冲过去,搂住娘亲脖颈,“娘亲……。”“无耻鼠辈。”娘亲嘴角微抿着,一手搂着我往后一闪,一手已向墙头挥去。重物落地夹杂着几声闷哼声传来,我被娘亲紧扣在身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鬼叔叔轻喝声、耶律宏光的轻哼声此起彼落,连接传来。我心中大惊,挣出身子,鬼叔叔站在娘亲左边,而耶律宏光站在娘亲右侧。自耶律宏光和娘亲身子间隙看过去,紫漓一身重紫,面色清寒站在对面,那身紫,看上去竟像干涸的血渍一般悚目而张扬。那熟悉的柳眉也斜斜向鬓边撩起,双眸不再柔和,泛着狠、冷、怨……。她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个个目露精光,手握长剑。我挤站在耶律宏光与娘亲之间,娘亲头未回,轻握了下我的手,声音虽轻柔至极,但却透着不容拒绝,“随他回去,永远不得再踏足宋土。”我恨恨盯着紫漓,“娘亲一心想让蛮儿做温室花朵,可蛮儿既然已知道这一切,又怎会安心回去。蛮儿心中已有计较,誓与娘亲共进退,娘亲若担心蛮儿,就随蛮儿回山,永不出谷。”娘亲轻轻一叹,耶律宏光暖暖掠我一眼,轻轻击两掌。掌声甫落,约二十人先后自外跃上墙头。紫漓面色未改,左右打量一圈,嘴边噙着丝犹若春风的微笑,“耶律将军,西夏与契丹已有约定,你不在燕京城外操练兵士,却来淌这趟浑水,是不是有假公济私之嫌。”耶律宏光浅笑着闲闲地道:“紫漓姑娘既然消息灵通,又居燕京多年,应该知道云狼二十骑,何来假公济私之说。退一步讲,就是带了兵士前来剿了鹰宫,我想对契丹、对大王来说是功不是过。”紫漓面色微变,眸中露出惊恐之色,手悄悄握着剑柄,“云狼二十骑全部都在?”耶律宏光微笑着点点头。我不知道“云狼二十骑”有多么英勇厉害,但乍闻此消息,紫漓神色慌张,连身侧娘亲都轻呼一声,想来个个都是高手。云狼二十骑包围圈越收越小,紫漓神色越发惊惶。随着现身的咄贺一、萧达石已立在耶律宏光身侧请示:“少爷,要如何处置?”耶律宏光看向娘亲,娘亲向前走一步,“我与宫中的恩怨不会假手与他人,但我女儿小蛮非宫中人,若有人动她分毫,我耶律青寇定会把她一寸一寸剐了。紫漓姑娘,请回复首领,青寇既触宫规,待办完事之后,定会回宫接受宫中处罚。”紫漓面色稍缓,手松开剑柄,“首领让紫漓带话给宫主,宫主既已成婚,已非处子,罪恶已滔天。但自宫主失踪,宫里只有左右护法,宫主一位虚袭多年,宫主既生得一女,女代母职,可赦免你之罪过。”耶律宏光面色一沉,两颊肌肉隐隐抽动,眸中更是闪出骇人冷光,静静盯着紫漓。咄贺一、萧达石两人面色一变,快速相视一眼,眉头均皱,慌忙垂下头静默不动。娘亲仰天轻笑,笑过之后,语带嘲讽,冷声道:“鹰宫真是无人了,竟打起一个未及笄的丫头的主意,何况,蛮儿并非东丹后人。”云狼二十骑默着不动,紫漓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嘴角又现出丝甜美的笑,“宫主此言差异,想当年宫主也是刚刚及笄便已登宫主宝座。至于小蛮姑娘身份,既是宫主亲生,便是我东丹后人。紫漓无能,只能传话,不能带宫主及小蛮回宫,宫主武功高强,想来首领也不会因此而斥责我。”说完,朝娘亲嫣然一笑,转身欲出院门。二十骑面无表情立着不动,紫漓回身,笑问耶律宏光:“耶律将军,可否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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