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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归心（第2页）

温谨言一路快马加鞭，身边跟的那些人也都是归心似箭，一行不过十几人，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只是可怜那些被他们绑了手脚喂了药挂在马背上的山匪俘虏，沿途不知道被颠吐了多少次，等进了城个个面黄肌瘦进气没有出气多。

温谨言进了城门后牵着马从前绕到后，扫过一眼，对几个禁军侍卫道“看看还有气没，没气的埋了，会喘气的带下去关起来，别让他们说话，听着心烦。”说着便兀自朝丞相府回去了。

等回了府换下一身的风霜，他才有了已经回到家的真实感，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箱子，心里不由一阵唏嘘，想不到离开时还是春暖桃花娇，再回来竟已经是天寒地冻了，当初觉得宇文曜多此一举准备的冬衣，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老管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进来，温谨言远远闻到味道就皱起眉，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剑眉已经拧在一起，满脸写着抗拒“林伯，你知道我最讨厌姜味的。”

林伯呵呵笑着，苦口婆心道“小主人，你就当这是碗药，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就好了，你这一遭下来海上去风里来，现在年轻还没感觉，万一这湿气寒气入了骨，老来可不好受啊，你看我这老骨头，就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保养......”

这老管家当初天不怕地不怕地顶撞当今圣上，俨然是根宁折不弯实心竹，如今这絮絮叨叨起来没完，却再没了那派凛然的气势，完全是个年迈嘴碎爱操心的年老长辈。

温谨言从小跟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这念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于是忙顺手从箱子里抓起一件狐裘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知道了林伯，你先放着啊，我现在急着去给皇上奏报，等回来一定把它喝得干干净净！绝对不让那湿气寒气什么的再沾半点！”

几步就把那老管家的呼喊声甩在后面。

温季牵了马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打趣道“被林伯逼着喝姜茶了？”

温谨言正迎面走上去，他一开口，忙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满嘴姜味，离我远点。”

温季识趣地闭了嘴，抿紧了嘴唇不出声了，眼底带着笑，隔了两臂远把缰绳递过去，用下巴点了点马。

温谨言瞪了他一眼“不用跟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进宫就行了。”说着翻身上马扬鞭，一副巴不得让马蹄子尥到温季脸上的架势。

一路策马到了宫门前，眼前的朱漆大门竟也让人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之前身在皇城，虽然不是天天进宫，大概也从未觉得远离过这宫门，如今当真一去千里，再归来方才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翻身下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进到内院后短暂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皇帝的朝晖宫去了。

宇文曜早在寝殿等着他，听到传报便赶紧让人进来。

温谨言一如从前，进来便行了个礼节周到的见礼，才抬起眼来，这一眼倒是让他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几个月没见，皇上脸上的线条似乎比之前要硬朗了不少。

宇文曜也在这时才看清他的脸，时隔半年再见，不知道是因为瘦了还是黑了，眼前这人的眉眼似乎越深刻起来，他上前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方才笑开了“温卿一路辛苦，西洋那边寄来问安的书信前两天刚到，话里话外亲昵得很，再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一趟出使，既压下了西洋国的野心，又清剿了悍匪，着实受累了。”

温谨言浅笑“皇上又忘了微臣是个武人，这些算不上苦。”

宇文曜点了点头，拉着他朝屋内走去，6明守在外屋，会意挥退了其余人。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宇文曜才又开口“你后来的几封信里都只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在信里不方便说的事？”

温谨言一愣，点了点头“确实遇到了些情况，不过尚待查明。”话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尚待查明，却没说查明后再禀。

宇文曜深知如今的大耀如同一汪泥潭，站在岸上的人不知深浅，看不见泥潭里有多少鱼虾，他如今来了不到一个年头，对这里面的情况只不过窥视一角，宇文曜注视着他几秒，神色不变地挪开了，倒了两杯热茶“你带回来的人已经关在刑部，你若想提审，随时都可以去，不用另行请旨。”

温谨言“谢陛下。”

之后温谨言便简单地汇报这次出使和剿灭山匪的大概情况，言语之间表露了韩这次起了重大作用，也算是给他挽回些形象。

说话间，温谨言忽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下意识回头，就见6明正端着一杯茶盅站在外面，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宇文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对了，海边湿寒露重，你又一路冒着寒冬赶回来，朕就让人备了姜汤，给你驱驱寒。”说着亲自起身从6明手里接过茶盅，放到他面前，还十分贴心地替他揭开了盖子。

盖子打开的瞬间，姜味便更为直接，温谨言简直本能屏住了呼吸，好在他还算清楚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到底是没躲得太明显，只是强颜笑道“劳皇上挂心了，但微臣自小身体便很好，这点风霜不算什么。”

“湿寒之气都是从钻骨子的，和身子骨好不好没关系，可不能小瞧，要是等真的不舒服再调，怕是日日姜茶下饭都未必有用了。”宇文曜笑说。

温谨言一边觉得宇文曜怎么年纪轻轻说到这事便跟林伯一个论调，一边听着这个“日日姜茶下饭”的比喻又觉得他比林伯更丧心病狂，脸上差点绷不住，垂眼看了看桌上这碗姜茶，把心一横，端起便闭眼闷下去了。

糖水的甜味盖不住生姜的辛呛，温谨言喝完便忍不住咳了许久，宇文曜又是给他拍背又是给他递水，才终于缓过来，一张脸生生给呛红了，一抬眼，眼角像抹上了一层艳色。

宇文曜本想嘲笑他怎么像个孩子，喝个水都能呛到，结果一对上他的眼睛，便忽地忘了词，出口的话便变了个样“好些了吗？”

温丞相自然不会让人知道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居然挑食怕吃姜，于是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上见谅，喝的急了些。”

宇文曜再听不进去，胡乱点了头，前言不搭后语道“温卿也累了，还未提到的内容等过几天你拟好了折子朕看过再找你细聊，今日便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温谨言只觉得那姜味正在自己的五脏六腑里翻滚肆虐，正难受，听到这话简直如获大赦，也没注意到宇文曜的异常，起身行了礼就要退下。

6明见温谨言要走，忙小声提醒宇文曜“皇上，太子殿下。”

宇文曜混乱间想起来，忙开口叫住走到门口的人“温卿。”

温谨言回身，无声询问。

宇文曜“你若是没有急事，去校场看看太子吧，那孩子等了你很久。”

温谨言一愣，应了“是”便走了。

宇文曜看着被关上的门出神许久，连6明什么时候退出去的都没现。

他微有些呆滞的神色慢慢褪去，皱起眉来。

他本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少年郎，自然分得清心悸和心动的区别，可原因又是什么呢？

以前那些逢场作戏的对象未必没有长得比温谨言好看的，他也从来没觉得有多留恋，而且温谨言这人，越是相处，越是能深刻明白，这人虽然长着十足纨绔公子的外表，骨子里流的血却是比谁都热烈，若是仅因为外表对他产生非分之想，对他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折辱。

宇文曜知道，这也绝对是自己最不想要的。

那些年的商界滚打，来了这边后这些时日里见过的人和事也好，他早明白人心总是善变又难以捉摸。或许正是看多了声色犬马，才会一遇到这种深藏在长袖善舞面具下却常年不变的赤子心，便忍不住地多心系几分。

他又抬眼看了看静默的门，微微摇了摇头，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来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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