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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忆三（第1页）

正月十六那天，也就是长工们都返回了秦家庄时，秦子恒一大早离开家，回队伍上去了。

秦子恒走时，去和父亲告别，秦老爷只抬眼看了看他，便继续抽起了水烟枪，秦子恒知道，父亲还在生他的气，只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罢了。

驿站的马车早早就停在大门外等候秦子恒，阿莲抽抽咽咽地拉着秦子恒的衣袖依依不舍，“子恒，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接我，你要回来看我，你给我写信，你要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帮我照顾好我哥。”

顾氏满脸悲戚，拇指飞快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站在院子里的苏腊月偷偷用衣袖揩拭眼角的泪水。

秦子常把大哥扶上马车说：“哥，你多保重。”

秦子恒拍了拍弟弟的肩头说：“子常，照顾好父母，一定要听哥的话，好好读书。”

车夫扬起马鞭，在马耳朵旁边甩出清脆的鞭声，车轮辘辘响起。

秦子恒站在马车上向母亲、阿莲、弟弟挥手道别，阿莲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去呜呜地哭出声来。

秦子恒走后，阿莲很少走出屋门，一日三餐都由苏腊月送进她的房间里，有时苏腊月也劝她说：“阿莲，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总比整天闷在屋子里强。”

“冷，外面太冷了。”阿莲总是这样回答。

阿莲是个清秀的女孩，她湿润细腻的面容，是只有在南方青山和绿水之间才能成长起来的，她身材虽然娇小但不失婀娜，让看到她的人都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生动和娇嫩。

苏腊月每次见到阿莲，都会从内心升起一种欢喜和怜爱之情。

这天早晨，苏腊月去给阿莲送早饭，她轻轻地叩响阿莲的屋门，屋里没有一点声响。

苏腊月用手一推，屋门没有上栓，咯吱一声，屋门开了半扇。

苏腊月抬脚走进屋，看见阿莲仍然躺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

苏腊月把装着饭食的托盘放到桌案上，走到炕边轻声地说：“阿莲，该吃饭了。”

阿莲没有反应，苏腊月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阿莲，起来吃饭吧。”

阿莲忽的一下掀开被子，紧紧抓住苏腊月的胳膊，大声呼喊：“妈，妈，妈，我害怕，有鬼，有鬼。”

苏腊月感觉到阿莲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滚烫，她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眼里充满着血丝，苏腊月被阿莲的样子惊得毛骨悚然。

苏腊月把手放在阿莲的肩膀上使劲摇晃，并大声地呼喊她的名字，阿莲一点点地清醒过来，她呆呆地看着苏腊月，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苏腊月欠在炕沿上，把阿莲搂在怀里，阿莲嘤嘤地哭泣起来，“二姨，我害怕，我害怕。”

“阿莲，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苏腊月轻声地问。

阿莲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不是梦，我看见了，他们就在这间屋子里，有鬼，有鬼呀！”

阿莲闭着眼紧紧地抱着苏腊月，生怕苏腊月离开。

“阿莲，你睁开眼看看，这大白天的，什么都没有啊，你好像烧了。”苏腊月把手放在阿莲的额头上说。

阿莲的额头就像她的手一样滚烫。

“来，阿莲，你先躺倒，我去拿开水和毛巾给你敷一下。”

苏腊月用胳膊托着阿莲的背把阿莲的头放到枕头上，并用被子给她盖严实后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苏腊月先去后院把阿莲生病的事告诉顾氏，然后去厨房提了壶开水返回到阿莲房间。她把阿莲的毛巾放在木盆里用开水浸湿，然后拧干毛巾敷在阿莲的额头上。

阿莲双颊通红，紧闭双目，呼吸时紧时慢。

顾氏也过来了，她走到阿莲跟前，低下头问：“孩子，你怎么了？”

阿莲没有反应，好像已经沉沉地睡去。

“你让墩子套好车，去龙门镇接夏先生过来。”顾氏对苏腊月说。

苏腊月点了下头，转身去找墩子。

夏先生是龙门镇这一带方圆百里有名的郎中，墩子把夏先生接到秦家宅院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夏先生面容清癯，身材瘦长，从不苟言笑；他给阿莲把了脉，询问病时的情态，并了解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多寡之后才缓慢地说：“最开始是风寒所致，痰气郁结，阻蔽神明，但时间久了，肝郁化火，痰火上扰神明所致，并无大碍，我回去开个方子，你们把药抓回来熬煎，不出这个月，病人就可痊愈了。”

顾氏吩咐苏腊月给夏先生准备酒菜，夏先生说：“不必了，代问秦老爷好。”

顾氏殷勤挽留，但夏先生执意回去；墩子把夏先生送回龙门镇，并把夏先生开的草药带了回来。

苏腊月在院子里支起炉架，给阿莲熬煎汤药，院子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

从这天开始，顾氏让苏腊月把铺盖搬到阿莲屋子里，一则为了给阿莲作伴，再则为了方便照顾阿莲。

在苏腊月的精心服侍下，吃了夏先生开的药的阿莲日渐好转，清秀的脸上开始有了生气，眼里的血丝也已经全部褪去。

这天夜里，苏腊月在迷蒙中，感觉阿莲轻轻地摇晃自己的手臂，她把脸扭过阿莲这边，阿莲颤抖着低声说：“二姨，二姨，你看，他，他们又来了。”

苏腊月一下清醒了，阿莲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指甲都快陷进她的皮肤，苏腊月挣脱开阿莲的手坐起身，摸索着点着油灯，看见阿莲双手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地瞪圆双眼，似乎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阿莲，你又做梦了吧。”苏腊月问。

阿莲没有说话，伸出一个手指，朝苏腊月的背后指了指。

苏腊月觉得自己头皮刷地一麻，并迅传遍全身，她回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苏腊月穿好衣服，挨着阿莲坐下，阿莲把头枕在苏腊月的腿上，并紧紧地搂住苏腊月的腰肢，就这样，二人一直熬到灯油耗尽，天光放亮。

得到消息的顾氏让墩子早早把夏先生接了过来，夏先生先看了看阿莲的脸色，然后询问苏腊月昨晚的情形，最后又给阿莲把了脉。

夏先生沉思了片刻，示意顾氏一起走出阿莲房间，夏先生对顾氏说，“很奇怪，从脉相看，病人已大好了，而且…而且…”夏先生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