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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过一场欲念（第1页）

“云家主？”

楚长明再次唤了一遍。

过了很久，房间里才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楚长明正有些焦虑，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云仙斋了，闻言顿时开心起来，推开了门。

云梦泽正襟危坐着，不假辞色地低着头翻阅着文件，没有看来人一眼，匆匆迅地批改了一下，就立刻合上，去取另一本，这才像是刚注意到楚长明一样，皱着眉头朝他瞥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接着便冷静克制地收回了目光，举着文件，神态从容地看了起来。

楚长明走近了一些，刚想咳嗽一声以引起对方的注意，就不小心看到那份被云梦泽举在手中一本正经看起来的文件，……似乎拿反了。楚长明看了云梦泽一眼，又看了一眼文件，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他默默地把酒壶放在了桌子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一会儿，见云梦泽终于舍得放下手里那本文件了，才大着胆子说：“家主。您现在心情怎么样？”

云梦泽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自己拿反了文件，要不然现在早就尴尬得也和楚长明一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他刚才那本文件上的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全部放在进来的人身上，根本收都收不回来，以往他在众人面前针砭时弊的伶俐口才堪称口若悬河，而在现在这个时刻，他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文件也看不进去，进来的人一派从容不迫，倒显得他过分在意，这个认知让云梦泽很不舒服，似乎从头到尾、至始至终在意到不自在的人只有他一样，那不是相当于告诉了楚长明自己还没放下吗？多犯贱啊。

云梦泽忽然有些生气，他冷着声音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长明指了指凳子，“我能坐下说吗？”

“为什么不？”云梦泽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楚长明又说：“打个商量，你要不坐到我身边来？”

云梦泽刚想拒绝，忽然现拒绝得过于直接，显得他明显就是还在在意，可若是不拒绝，不更显得在意了吗？在一番纠结过后，等云梦泽想拒绝了，忽然现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而此刻再拒绝，显得多余。要不直接以沉默相对？无声胜有声？

楚长明道：“家主？”

云梦泽看着楚长明，下意识站起身来，回过神后懊恼起来，想坐下，可是楚长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又心软，又想如果起身了又坐下，不更显得在意吗？这次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有过多的思考，面无表情，慢吞吞地朝楚长明走了过来，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情愿。

楚长明给他倒了杯酒，推到他的身边，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在手边，没有喝，却是说起话来。

他说：“对不起。”

云梦泽故作讶异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过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用不着和我说对不起，更用不着这么客气。更何况，我已经放下了。”他中间的语气沉稳起来，说到最后，有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味道。

楚长明说：“你有你的立场和角度，我有我的立场和角度。这一声对不起，是对过去说声抱歉，我一直都没能现你喜欢我，对不起，让你付出了那么多的真心和精力，却什么都没能换来。”

“我说了，我一厢情愿，我乐意。”云梦泽偏头去喝那杯酒，喝完后酒杯被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出响声，他一字一顿，皱着眉头说，“我也说了，我放下了。楚长明，你什么意思？”

他被呛了一下，捂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阵，脸色通红，黑色的瞳仁里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他额头上绑着蓝玉抹额，那枚晶莹剔透的蓝玉在灯光下折射出澄澈的光，落在他的眉峰上方，脑后束起一些丝，月白色的缎子，他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捂着嘴巴的手随着咳嗽声渐弱而垂了下来，他紧锁着眉头，明明楚长明就近在咫尺——可能也正因为如此——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似乎是以为这样，就能够反应出自己内心的不屑。

楚长明撑着下巴，找寻着记忆里能够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下来的画面，在脑子里播放和暗示，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冷漠，他在来之前，还在镜子前练习了一下微笑，但云梦泽始终没有看他，他无法看到微笑练习过后的成果，便使劲放软了声音，可这样的声音似乎让云梦泽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他的脸色顿时阴寒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楚长明说：“我没有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已经放下了，真的放下了。我知道。我真的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才敢来找你啊。“他一面挑云梦泽爱听的说，一面观察云梦泽的神色，见状，还是用了正常的嗓音，见云梦泽似乎轻松了几分，便又倒了杯酒，推过去，放在云梦泽手边，引诱他端起来又喝上一杯。

楚长明说：”我怕你因为我的事情，从此以后就对爱情失去了幻想，所以来找你的。“

云梦泽也不拒绝，似乎喝酒这件事可以给他些看楚长明的勇气和机会，他今天第二次看了楚长明，是借着端酒杯时，看似极漫不经心的一瞥，立刻毫不拖泥带水地收回目光，闻言嗤笑了一声，仰头尽数喝下，便说：”楚长明，你以为你是谁？“

”是。我知道。我多虑了。云家主龙章凤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吊死在我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啊？“楚长明又给他倒了一杯，故技重施。

云梦泽再次借此机会，朝楚长明瞥去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狠狠眨了眨眼睛，视线又恢复清明。云梦泽酒量极好，往往喝趴下一群人也不见得醉，区区两杯酒而已，怎么可能醉呢？

视线里的楚长明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一双眼睛只看着他，其他什么人都不在眼里。

云梦泽觉得自己心脏在咚咚乱跳，他忽地觉得有几分委屈。他却不敢再看，只好取过酒再次一杯饮尽。

楚长明继续给他斟酒，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云梦泽忽然大胆起来，他觉得脑子有些醉意，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才几杯酒而已，他怎么可能醉？云梦泽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醉，他选择遵从本心，去看楚长明，一直都在压抑着、紧绷着的心忽然就一下子卸下了重担，他却又想起和楚长明说过自己放下了，便默不作声着，玩着手里的酒杯，撑着脑袋，克制了一会儿——没有把视线一直黏在楚长明身上，而是好歹知道移开一点了。

楚长明坐在他身边，说：”云家主，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而我，听我说，好吗？“

云梦泽把酒杯收了起来，托着下巴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看着楚长明，乖乖地点了点头。

楚长明看着云梦泽乖巧的模样，那双黑眼珠乌溜溜地看着自己，嘴角一抽，他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兀自思索着：……那药，药效也太厉害了，这才几杯酒啊？

云梦泽以为他嫌弃自己醉了，连忙辩解：”我没醉！“

楚长明不知道醉了的人醒来后有没有记忆，便不动声色地说：”嗯。没醉。“

云梦泽闻言一拍桌子，气恼地说：”都说了我没醉！“

楚长明：”……“

楚长明不想浪费时间，敛了神色，让气氛严肃起来。云梦泽看他的样子，也紧张起来。

楚长明冷静地以一副严谨的态度说：”云家主。我，你真的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据我的记忆来看，我和您并无多大的交集。所以，请容许我猜测，你所喜欢上的，是不是幻想中的我？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您及时止损。因为，总有人喜欢上幻想中的别人，而后却又因为别人符合不了自己的幻想，从至死不渝的爱情演变成满心的厌恶。这不仅是对别人的一种伤害，更是对您自身的伤害，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从而对别人封闭了内心。“

”而我，根本不值得你爱。“

”我察觉不到别人的感情，我自以为是，我唯我独尊，我不会在你生气的时候安慰你，我和你斗气的时候会得理不饶人。你喜欢的乖顺和温柔，我是可以装给你看，可是你喜欢吗？你真的喜欢吗？假使我真如你所愿，和您在一起，您真的就会开心吗？您真的会开心吗？“

”或者说，我只是您因为求不得而执着的一样东西。等你得手了之后，你也许就会想——啊，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你会厌恶我，厌恶那段你热爱时的时光——那本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因为您的心意很美——你会觉得过去的你愚不可及，尽是做些犯蠢疯的傻事，你会认为你抛弃了自尊，而感到难以自容。却忘了，当初这本是一份非常真挚的感情。“

楚长明站起身来，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自己脱光了站在云梦泽的面前。他伸出手，触碰云梦泽的脸颊，低下头，引诱对方，轻声说：“您喝了酒，是我灌的。您没有罪。如果白天和清醒让你无法面对自己的欲念，那么现在是夜晚和迷醉。”

楚长明把热气扑洒在云梦泽的耳边，放软了声音，带着媚意，“所以，你现在可以面对你对我所谓的爱的本质了。”

楚长明眼里一片冷漠，他静静地等待云梦泽的手放在他的身体上，他心想。

——不过一场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