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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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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羿，是当前人类世界里最一代的巨械，我们叫做四代机，它是在三代机红莲的基础之上重建起来的……哎哎大家注意不要踩到线以内！注意安全——”

白树领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们经过廊桥，又是一年的就业分配，到场的都是提前两个月被送来熟悉工作的实习生，每个人都戴着红色安全帽，也都在那仿若神明的庞大造物面前驻足仰望激动惊叹，这些兵蛋子都是头一回见到真家伙。

铁灰色的巨人屹立在穹顶之下，居高临下，仿若神明，这是人类社会里第一台四代机，虽然技术上最先进，但实际上它是由红莲和夔牛的残余零部件拼凑起来的，与其他巨械相比，它最大的特征是其生似乎就是不完整的，正如它的名字“大羿”所指的那样，此刻人们看到的只有它的身体，还未能得见它射落金乌的神弓。

“险闭令警，大家注意看，门上标有红色‘警’字的，警报情况下会关闭，标有‘闭’字的，平时处于关闭状态，没有特殊情况不许擅自打开，没错，是海军的传统，研巨械的团队以海军为主，所以沿袭下来了。”

白树眉飞色舞。

按照惯例，车间系统会派出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姑娘承担迎接待工作，这是纪老头定下的策略，用他的话来说，在争夺人才的残酷战场上，咱们车间系统左手漂亮女生右手级巨械，两张都是王牌两个都是男人的浪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全下的青年才俊，我要九十九——

其他部门暗骂卑鄙，但自家又找不到人能和白树正面竞争，只好把车间系统的事故伤亡率贴出来公之于众。

“大家往那边看！”

白树忽然靠在围栏上伸手远远一指。

所有人都靠过来，循着她手指的方向居高临下朝洞库那头望过去，隔着老远看到一顶小小的白色安全帽穿过人群，在11o车间里狂奔。

“看到那顶白色的帽子没有？那是大羿的太爷爷。”

年轻人们被如此高的辈分震住了，集体为年高德劭的太爷爷鼓掌致敬。

太爷爷跑得像恶狗扑食，径直横穿11o车间，钻进对面的隧洞里蹿上月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即将动的缆车车厢，一屁股坐下才长舒一口气，翻出手机又开始打电话。商6是真着急，火急火燎的，一回到基就往112洞库狂奔，都没来得及去司令部销假——他奶奶的，这是今年第三起事故，王祥兵在电话里说那个倒霉蛋工作时分心走神，未注意安全距离被吸进了压气机，能找到的最大肢体残骸只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断裂的压气机叶片飞出来击穿了高压热水管道，一整车间里都在鸡飞狗跳。

如今151基车间系统的老大是唐迪，他从计工办主任升为副总工，基本上接管了巨械的维护和管理工作。纪老头在重重压力之下保住了商6的工作，但后者不可避免被边缘化，不会有人允许一个随时可能暴起犯病的人管理至关重要的巨械，上头本来准备打商6去装备处战技科陪业务长开他的燃煤涡喷动机，但纪老头把商6留了下来，他说自己身体不行，没精力了，你帮我打理打理112车间吧。

商6第一次踏足112洞库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到151来两年了，从未知道南山底深处还埋藏着这样的级神物。

全真空管计算核心蒸汽动力技术验证机，巨械嘲风。

真他妈酷。

全世界除了纪老头和商6，没人把这东西当回事，纪总在时，冲着他本人的位和资历，上上下下都得给三分薄面，但主管换成商6，那就再没人搭理这个离谱的项目了，为了整合资源，商6四处求告，可惜收获寥寥。

商6进门时王祥兵正在指挥工人们抢险救灾，三十多米高的高压热水管爆裂，沸水像三叠泉一样飞溅下来，半个洞库都弥漫着白蒙蒙的蒸汽，还有默默无言的倒霉医护们，他们接到电话开着担架车过来抢救，结果到场后工人塞给他们人手一把小铲子，示意大家一起来寻找死者。

医生问死者在哪儿呢？

工人说上、墙上、管道上，到处都是。

王祥兵见到商6，把平板电脑交到他手里，擦了把汗：

“吸进了压气机，六层叶片，一万两千转，火化都能免了，叶片断裂后打穿了压水管道，十三块碎片，最大的二十一公分，有两个烫伤。”

“情况稳定么？”

“死的和活的情况都还稳定。”

商6看了他一眼，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王祥兵。

“吃点东西。”

“你这巧克力还没吃完呢？”王祥兵拆开包装袋啃了一口，还是老口味，咬上一口比捅了开塞露再拉屎还丝滑，“这都吃几年了。”

“她可能把她后半辈子的配额都送给了我。”商6低头看着平板，又抬头环顾一圈，在刺眼的大灯下眯起眼睛，“真是操蛋，搞成这样，令人恼火。”

商6骂骂咧咧的。

“今年这是第三个了，重大安全事故。”王祥兵说，“过两开早会又要全军通报。”

“为啥不是11o车间出事？”商6把平板塞回王祥兵怀里，烦躁挥舞拳头，“凭啥老是我们车间？以后那些跳楼的！上吊的！开枪自杀的，能不能到隔壁去搞这些名堂！到1o47那个王八蛋面前去死！我他妈回去又要写报告！今年这是第三次了！又要他妈的写那个又臭又长的事故调查报告！”

他用力踹了一脚上的钢板，撞到了脚趾头，疼得龇牙咧嘴。

王祥兵愣愣看着他。

原来这厮烦躁，只是因为要写报告。

他根本不在乎死了人。

“哦对了，今下午卫茅又来找你了，我说你出差了，稍晚些才能回来。”

“他老是来找我做什么？”商6皱眉，“堂堂的巨械驾驶员，正师级待遇，三两头找我一个配宁古塔的战犯？1o47给他安排的训练还不够紧张么？”

“大概就是因为1o47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需要找你交流倾诉，精神病总是愿意和精神病待在一起。”王祥兵耸耸肩，“那是正常人进入不了的世界。”

商6扭头指着自己：

“我看上去像智障吗？”

“卫茅可不是智障。”王祥兵笑了，“他是才。”

说曹操曹操到，商6手机响了。

商6翻了个白眼，按下接听键：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商6正在火头上。

“你你你你你你你……”

商6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人类铁定完犊子了。